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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对于郁杨来说很神秘。
门背后有什么?
门背后,什么也没有。
简陋的房间里寻觅不到任何温暖的味道,一股潮湿的味道铺面而来,墙壁已经开裂,窗户的边框已经掉了一块。他的床又窄又短,杜岭……像是和他差不多高的样子。
他局促地捏着裤子,房间里唯一能坐着的地方就是杜岭的床。
站得有些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到杜岭的床边,觉得脚不那么酸之后就又站起来。
一遍又一遍地环视四周,他发现了更多的裂痕和破败的痕迹。
枕头下似乎有些什么,他知道不该碰别的人东西,但手像是被装上了吸铁石。
“郁杨?”
郁杨第一次听杜岭叫他的名字。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落下来拍了拍床单。
“你怎么在这……”杜岭注意到枕头底下露出来的照片一角,大步走过去整理了一下,眼神有些戒备。
“我把你给我的信错还给你了,其实应该是这个。”
杜岭不敢看他,也不敢接那个递过来的信封:“那封信我找不到了,不好意思。”
其实他撕碎了。
“我也没让你给我呀,哪有向人家要的道理,”郁杨站起来,杜岭沉着肩膀往后退一步,他就走两步将那封回信塞到了杜岭手里,“那我先走啦。”
他的手很粗糙,也很凉。
凉得彻骨,让郁杨不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在盛夏之中。
他也就忍不住多摸了一会儿,企图让自己温暖的手掌让它热起来。
“你们他妈躲在这儿干嘛呢?!”一声含糊不清的怒吼打断了郁杨的思绪,“行啊小兔崽子,还敢把野男人带到家里来!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
醉汉提着酒瓶过来,冲上去揪着杜岭的头发就是一甩,力气巨大无比。
杜岭撞到墙上,墙灰掉落下几块,他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瑟缩在墙角。做好了挨一顿打的准备。
可拳头并没有如意想之中掉下来,它被拦在了半空中。
“有话请好好说,不要动手。”郁杨抓住醉汉的手,见他这么蛮横和杜岭一副习惯了的样子,他似乎有些明白杜岭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从何而来。
“我打我儿子,你他妈管得着吗?给我滚开!”醉汉说着就把酒瓶往郁杨头上招呼,却再一次被拦住了。
“爸我错了……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来给我点东西,你别打他。”杜岭冲上前去抱住那个酒瓶,使劲往下按,不让酒瓶伤害到郁杨,又恳求道,“你回去吧,你快走,求求你了。”
杜岭快哭了。
他能感觉到。
郁杨知道这个时候抛下杜岭,被打的人就是他,所以他没动,而是把酒瓶从杜岭的爸手里夺过来,往一旁一砸,破掉的玻璃抵在那人的咽喉处。
“你敢动他试试。”
郁杨一脸的狠戾。
装的。
尖锐的玻璃扎破了脖子的表皮,渗出几粒血珠。那醉汉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一样,捏着的拳头松开,举过了头:“你别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郁杨牵住杜岭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又伸长了手臂,脚一点点往外挪,然后夺门而出。
他没和人打过架,所以跑。
他拉着杜岭跑下了楼,跑过了那条满是按摩店的巷子,跑过了一家新开的花店,明明知道不会有人追着他们跑那么远,可他们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奔跑。
就像是带着杜岭逃脱恶魔的掌心一样。
杜岭看着他肆意奔跑的背影,街道一步一步往后退,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明明呼吸已经跟不上,肺像是被绞过似的疼,但他却很开心地笑出来。
从来没有像这样的时刻,如此清晰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原本已经放弃了郁杨,可第二次爱上他原来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他的梦中人,他的救赎,他的光。
给他一次触碰太阳的机会,哪怕他会变成灰烬,也真的真的,足够了。
郁杨把杜岭带到了自己的家里,他关上房门,沿着门缓缓滑了下去。然后咳嗽了两声,拼命地抢着氧气。
杜岭直接躺在地上,他身体不如郁杨,跑的时候不觉得,此时一松懈下来,如同离水的鱼,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这大概是郁杨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伸出手将杜岭拉起,然后倒了两杯水。
郁杨喘息着说:“他如果再打你,你就打回去。如果赢不了,你就跑。”
跑到我这里来,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杜岭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他咧开嘴,笑了。
全当做是答应。
郁杨把杜岭带到自己的房间。让他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在一摞CD里选了肖邦。
想不到念什么诗给你听,那就让诗人弹琴给你听吧。
他看着坐在椅子里的杜岭,和他梦中的很不一样。梦中的那个杜岭优雅又从容,就像是一朵孤独绽放在高崖的花朵。
然而面前的杜岭如此鲜活,又是如此令人感到悲伤和怜悯。
梦境与现实终是不同的。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不管是哪一个杜岭,都在无形地吸引着他。
杜岭不能一直躲在郁杨的家里,听完了肖邦,他起身:“我得回去了……我妈妈还要人照顾。”
郁杨拉住杜岭:“一直待在这里不好么?你那是什么父母,这样虐待和漠视自己的孩子。”
杜岭瑟缩了一下,将郁杨的手刨下:“我妈妈曾经保护过我,所,所以我得护着她。”
曾经那个女人也挡在他的身前,但结果只会是更重的毒打。
郁杨质问他为什么不反抗。
他说:“太痛了。”
默默忍受着,他爸觉得没劲,也许咬咬牙就过去了。可一旦他挣扎起来,那个男人体内的暴力因子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开始四处乱窜。
痛到他连回忆的胆子都没有。
他和他妈就像两个互相牵制的枷锁,谁也逃不了。
郁杨将他送到那栋大楼门口,杜岭坚持不让他上去。
杜岭深吸一口气,家里的大门没关,他轻轻推开,不弄出一点儿声响。
天黑了,没有开灯。
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
他将灯打开,然后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母亲坐在血泊里,垂着的手还拿着那个碎掉了的玻璃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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