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满殿寂静，瓷器碰撞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地方显得尤为清脆明显。
慕容染侧眼打量了皇帝一眼，垂下头默默的一言不发。
这件事情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精心安排过布好的局一样，可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做，并不知道他会说出这一番惊天动地言论。
户部尚书似乎浑然不觉他说出来的这番话有多么放肆，继续拱手说道：“娶妻要娶贤，早日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让皇后娘娘加以指教也免得将来太子登基后中宫无主横生枝节啊！”
慕容染现在都不敢去看身旁皇帝的脸色了。
这户部尚书的一席话就是在诅咒皇帝与她都早日升天做神仙，也从侧面反映了他对皇家之事有多关心。
底下的臣子们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生怕就发出了什么声响惹得圣上的怒火迁移。
宴席后排有两位言官看不下去了，絮絮叨叨的小声交流着这件事情。
一个是面向白净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书生的气息：“尚书大人好大的胆子，这种话也敢当着陛下的面说，真是……”
后面的话他似乎是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件事，憋了半天最终就为难的叹了口气，为政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如此猖狂的人了。
另一个是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
他捋了一下明显是仔细保养过光滑柔顺的胡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户部尚书此言确有大不敬之意，丝毫未将皇家尊严放在眼中。只是不知今日这番话语，是否有人在背后指点着平日里从不轻易站立场的他？”
这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难免他人听见会有多想。
年轻人愣了一下，装作不经意间抬眼看了眼高位上的人，郑重其事的说道：“眼见着陛下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尚书大人还怎么敢说的下去的？”
山羊胡子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道：“我们不用管，且看陛下怎么做吧。”
“老臣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不掺染任何的私人情感，怎么能说是与他人同流合污？这般行径最令人不齿的，稚子无知，竟然这般揣测老臣的良苦用心！”显然尚书大人也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毅然绝然的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座上一声怒喝：“大胆！”
这一声吓得年轻人是浑身一颤，惶然的看着首位上满脸怒容的皇帝，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他们本就是在小声的议论着前头发生的事，要不是后面离的远些，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交头接耳，突然听到这一声吼，心虚也是难免的。
山羊胡子安抚性的拍了拍这人的肩膀，两人一齐朝前头看过去。
李墨筱猛地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奈何他已经中毒深入内脏，此时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只是在龙椅上颤抖了一下，并没有能够做出多大的动静。
慕容染没有料到他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微微怔住就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着气。
底下的臣子们见此立马顺势都从席位上移了出来，通通跪倒在地，齐声呼喊道：“陛下息怒！”
虽说不是他们的错，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又敢去触及他的底线？
李墨筱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奴不可竭：“你们……你们是不是非要等到把朕气死了才算是心满意足了？”
“老臣不敢！皇上明鉴，老臣殚心竭虑思考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皇上啊，如此忠心怎的皇上就无法体谅?”户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完全没有了方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悲痛又愤怒的说道：“朕还没死你们就想着太子登基改朝换代，尚书可真是好大的忠心啊，当真是叫阵刮目相看！”
这副阴鸷的口吻下的尚书把头低的更低了：“臣惶恐。”
慕容染眼看着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起身劝慰道，“皇上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便是。那些个不知轻重好歹的人管他们作甚，平白的招惹自己的不快。”
这话说的倒是颇有一国之母的感觉，他猛地将目光对上了她的，眼里面的恨意和悔意将他那双混浊的眼睛淹没：“你……你……”
她只是睁着一双美目看着他，勾了勾嘴角，脸上是温柔的笑容：“皇上怎么了？为什么要这般看向了臣妾，让人看上去有些心慌慌的呢！”
李墨筱盯着她看了半晌，几乎认准了不论她如何分说这件事情都是她一手操控的，但是有话憋着却有说不出口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压抑。
这件事情牵扯甚广，不仅会影响大臣们站队的立场，更是会让皇家的颜面荡然无存。
他别过眼，狠狠地瞪着底下的户部尚书，心里头的怒气已经消下去一些，终究还是意难平：“朕还没有死，心思不轨的人都把给朕收敛一点。若是让朕抓住了，决不轻饶！”
底下的大臣们骚动了一会儿，稀稀拉拉的响起了“臣遵旨”的声音。
李墨筱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一个刑场，周围都是举着刀准备从他身上割肉喂饱自己的刽子手。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无奈和酸楚过，身边空无一人，身前万丈深渊。
正欲宣布退朝，这个时候户部尚书仍是不死心的开口说道，“皇上可千万要把立太子妃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能因为您的慈爱就耽误了国之根本！”
“给朕拖下去！斩立决！”
李墨筱气火攻心，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绪一时情急的喊了出来。
在外候命的御前侍卫一路小跑进来，夹住了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转身就离开了正殿，随之回荡在这殿内的是他惊恐的声音，“皇上，老臣是无辜的啊！老臣的眼里只有您啊！”
外面一道惊雷响起，炸的天边忽然亮如白昼，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雨倾盆。
哗啦啦的雨声冲刷消磨了他凄厉的叫喊声，也带走了他留下的血迹，将一切都吞噬在暴雨之中，不露痕迹。
“皇上......”
慕容染犹豫着要怎么样说道这件事情，却看到他身子一个抽搐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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