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梁彦原本平稳向前的脚步停顿。
自从她离开后，梁彦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和这个名词相关的事情了。
他仰起头，视线一直盯着不远处那块商场宣传屏，思绪飘向了很远。
看起来在走神。
李凝禾没有催促，安静站在他身旁，陪着梁彦一起在冷风中等待。
已经到了夜晚，风越刮越大，吹得路边的广告牌砰砰作响。
李凝禾也仰头看过去，感觉刚刚从火锅店出来开始就天气有变。风力一下子骤然加大，头顶还有乌压压的厚重云层，隐约能看到云层中带着闷雷。
正凝神看着，肩膀被人搂住，李凝禾低头看，梁彦换了个方向帮他挡风，他们一同往不远处小卖部的方向走。
“起风了。”梁彦撑开衣服把李凝禾搂进怀里，“这天气说变就变。”
整条街几乎都拉上了卷帘门，每个店铺都在今晚早早关了门，回去享受一家团圆。
只有这个街角的小店，还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梁彦和李凝禾走过去，坐在小卖部店长准备的长凳上。
他把红包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张20块，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妈妈……”梁彦叹了一声说道，“我对她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了。她在我小学的时候实在受不了梁世勇这幅样子，一声不吭就离开这里。我记得她离开的那一天，也是一个充满鞭炮声的过年时节，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是让我自己下去买点东西吃。”
梁彦双手插兜，这么大一个人，坐在长凳上缩成一团。
“剩下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过去这么久，冲淡了不少。只记得她在过年的时候会多做几个菜，然后叫上外婆，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李凝禾一直默默听着，手放进梁彦的外套口袋里跟他十指相扣。
“哦对，”梁彦转身指了指小卖部老板正在看的电视，“我们那时候也是用这种老式电视，在一起看春晚。房间里很安静，没人说话，只有电视上聒噪的小品声音。但是很神奇，这场景竟然被我记了这么久。”
梁彦正转头回忆往昔，忽然“嗯？”了一声。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李凝禾看到小卖部门口有个小朋友蹑手蹑脚走过来，到冰柜前蹲下探出一截小脑袋。
趁着老板正在捧腹看春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柜台上的两包跳跳糖就想跑。
“你在做什么！等等！”
梁彦瞬间就把悲伤的情绪抛之脑后，直接跃起追过去。
连小卖部老板都被惊动，手撑在收银台往外看。
身后的魔术迎来了高潮，老板没来得及追出去，又转身盯着电视剧看魔术表演。
李凝禾反应过来，担心出事也跟着跑过去。
地面湿滑，小朋友穿着雪地靴不防滑，被追着跑了没几步，就脚下一滑往后倒。
就在后脑勺撞上石板地前，衣领被梁彦抓住。
李凝禾赶过来看，是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衣服穿得不厚，薄薄的一件黑色棉衣，脚上的雪地靴看起来已经破碎严重，鞋底都快被磨没了，小脸被冻得通红。
即使在摔倒的瞬间，小男孩手中依然紧紧抓着那几包跳跳糖。
梁彦救了自己，那小男孩也不道谢。
眼珠子溜溜转，看起来还挺机灵。
下一秒就往外钻想要挣脱梁彦的手，又被梁彦给拽着胳膊抓了回来。
取走他手中偷来的糖果，梁彦蹲下来问他：“虽说今天是除夕，但是也不能不问自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挣脱了几次都没成功，嘟嘴气鼓鼓认怂，就是倔着不说话。
“不说是吧，行啊，那我们回去道歉。”
梁彦说完就站起身，两手一提小男孩整个人都腾空抓起。
“你小心点。”李凝禾跟在身后担心。
四肢都在空中的小男孩发出大喊大叫的声音。
“你放开我！”
梁彦没理他，大步一跨，沉声把他提到了小卖部门口。
被扔到了小卖部店门口，老板的视线终于从春晚的屏幕上挪开。
“这不是白天来我这儿买盐那小孩吗？”
“您认识？”梁彦问。
“也不算认识，”老板扶了下眼镜，余光还时不时盯着春晚内容，“他爷爷在前面摆摊卖盒饭，有时候他会过来买点调料。听说他们爸妈都不回来了，兄妹俩就跟着爷爷住。”
梁彦抓着小男孩外套的力道松了些，听完这身世，偏头看向另一侧。
单手摸向口袋，他现在有点想抽烟。
说完，老板看到了小男孩抓在手中的跳跳糖。
见已经逃不走了，小男孩低头把跳跳糖放在了柜面上，闷声说了句：“对不起。”
刚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张20块的纸币。
李凝禾把胖叔叔给她的红包外壳收好，而里面的钱递过来。
柔声对他说：“这里的糖果都是这个叔叔花钱进货的，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话，就用钱去买。这样以后才能继续在这里买糖和盐，想不想帮爷爷再跑腿了？”
听到后半句，小男孩的眼神明显慌张。
嘴角耷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只是想要拿点糖回去给妹妹，因为今天过年，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买零食。
再加上这家店的店主看起来好说话。
没想到如果得罪了店主，再也没有地方可以买更便宜的调料了。
犹犹豫豫接过李凝禾的钱，走到店里面说：“叔叔，我知道错了，你可以惩罚我。”
淳厚的店主嘿嘿笑了两声，又坐在躺椅上看春晚。
对他摆手说：“不惩罚你，叔叔祝你新年快乐。今年过年，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不行！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小孩果然倔得很，最后店主没办法拿下这张20块，从店里给他装了一大袋零食。
这些零食看着就很贵，小男孩往后退了一步没敢接。
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一袋子绝对不止20。
小男孩刚想跑开，脚后跟踩到了梁彦的脚，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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