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是陈予清，那女孩儿和少年，分别是周夏和周殷。
周忠整个人忽然不受抑制地痉挛起来。无数分不清楚的情感一路横冲直撞地直奔大脑。男人嘴唇如离水的鱼一般张了张，猛地站了起来，没管面前车水马龙的大道，朝段守国一家人的方向奔去——
“予清！夏……”
——一辆汽车急驰而过，彻底吞噬了男人未竟的话语。
“神经病啊！突然冲……”司机推开车门下了车，在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陡然失了言，“我……我杀人了……”
周围行人混乱的尖叫声中，段守国眼疾手快的将周夏紧紧地箍在了怀里。陈予清僵立在当场，段守国迅速抽出一只手来，动作却没敢太大的，轻轻地搂住了妻子的肩膀。
周殷呆滞地盯着不远处烂泥一般瘫软着的身体。那本该是他最熟悉的人之一，此时却战战兢兢地不敢相信。脑子纷乱的要命，却怎么着也整理不出一个完整的念头来。
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眼睛就被一双手蒙住了，带着家里洗手液清新的香味。紧接着他被人紧紧地抱了一下——那个人也抖得剧烈，声音却是稳的，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似的：“别看。别想。”
段寥只抱了他一下便松开了，空出一只手来打120。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袋疼得像是骨头被人生生砸碎。紧急呼叫的按键按偏了三四次才成功按上。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目光在不远处流血的躯体处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忙不迭移开了，长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没站稳。他又深吸了口气，松开捂住少年眼睛的手，再次嘱咐了一句“别看”就快步奔到了周忠身边，忍着反胃的感觉仔细检查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行人自动地和他保持了距离，密不透风地围成了一个圈。
电话接通。
段寥艰难地将手机移到耳边。
“急救中心吗？我叫段寥，这里是立程市关桉大街，宏越商业广场西北角，斜前方有家麦当劳……”
——“这里是宝南小区……2……2号楼下南侧……”
“有人出了车祸，现在就在马路上，没人敢做急救。被撞的人现在没有意识，还在出血……”
段寥伸出手来，偏着头不去看周忠的脸，颤抖地探了探男人的笔尖：“还有呼吸……身体也有温度……”
——“有……有有有人跳楼了！我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啊……！她、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还有救……”
“麻烦你们尽快到达，我的电话号码是186××××××××……”
——“啊，电话号？为什么要我的电话号……行，156……”
电话挂断。
我做到了吗……？
段寥却再没力气将手机从耳边移开。他不想让人担心，于是偏过身子去大口喘气，一边喘一边朝盯着他的段守国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再说不出话来，耳边轰鸣的厉害。他努力睁大眼睛，横亘在眼前的却不再是喧喧杂杂的车祸现场，而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的午夜。
“段寥——”
“我要你不得好死——”
“没救了，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就没气了……”
“那一切都是姓段的错！！如果没有他们俩，我不会落到今天这步境地！”
……你是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你的出生造成了你的母亲的死亡，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两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诡异的重合。
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哥，哥！你怎么了！”
耳边忽然传来少年焦急地声音，忽远忽近。他的手被人紧紧握住，然后那人接住了他瘫软下来的身体，箍着他肩膀的手劲大的可怕。段寥艰难地找回了些理智，推开少年又自己站了起来。他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抬起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迎上少年带着些担忧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被吓到了，没事。”
他顿了顿：“救护车马上就到。不是没有希望，别往那边看。”
他闭眼深吸了几口气，脚步虚浮地往段守国那边去了。
周殷目光死死粘着段寥的背影，几次张口，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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