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开始下大雨。
顾言在吧台冲咖啡，苏展难得不那么跳脱，跪坐在地摊上。
轰隆隆——闪电撕开一道豁口，雨水倾盆而下，用力地敲击着落地窗。
室内是温暖而干爽的，恒温空调把温度和湿度保留在人体感官最舒适的程度，这是一个躲避风雨的天然港湾，让人觉得安心而安全。
奇怪的是苏展今天没有露出活泼的表情，一反常态的，他显得心事重重。
顾言端着杯子走过来，说道：“想好了？”
苏展沉重地点头。
“明天去市场部报道。”顾言拍拍他的肩膀，继而准备坐到沙发上去。
“哥！”苏展忽然喊住他。
顾言闻言半转过头来。
“我做不好，连小草老师都带不动我，我什么都学不好。”苏展忽然又老调重弹。
刚刚顾言和他讲了一个小时的道理，似乎又是白搭。
“我回家算了，我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他带着哭腔说：“把我调到市场部也没用。我脾气又差，又笨。”
顾言放下玻璃杯，平静地走过去，蹲在苏展身旁，想帮他擦眼泪，被情绪激动的苏展拍开。
“我回苏家去好了，我这样的垃圾只配在家里呆着。”苏展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自暴自弃，还是在威胁顾言。又或者，他的确是自暴自弃了，但还没放弃用这件事戳一戳顾哥哥。
顾言忽然愣了，脸色沉下来。
“我做什么都做不好，公司里其他人都背地里笑我，我还不如回家，起码家里没人笑我——”
他宛如恶作剧的孩子，一边大声的虚张声势，一边偷偷从指缝里观察被测试者的反应。
顾言如他所愿，动怒了。
脸色真难看啊，是很生气吗？有多生气？
苏展感到一种辛辣的痛快。顾言越生气，说明顾言越在乎他。
“不会就学。”顾言生冷地打断他：“不要说任性的话。”
他原以为苏展的下定决心是要在公司好好做事，没想到对方是要回去。
顾言在这方面情商很低，没法分辨别人的小心机，别人说什么，他会当真。
就像苏展说要回去，顾言没办法，立刻打电话把家庭医生叫过来。
顾言的家庭医生有两个，一个曾经照顾过脚扭伤的沉珂，一个是专门的心理医生。
陈医生冒着大雨赶来，一开门，冲苏展露出职业的温柔微笑。
“小苏，最近是不是压力比较大？”对方如是问。同时一看就知道，对方多半只是嘴巴上说说，并不是真的犯老毛病。
苏展的心理问题，好多年都没犯过了。一直以来，只是顾言比较小题大做。
陈医生一边这么想，去也不敢怠慢，每次一喊她，她必定半小时内赶到。
顾言把房间留给医生和患者，自己转身去了卧室。他心中有些烦躁，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忽然发现书页的边缘有人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些笔记。
最初，顾言以为是苏展无聊乱画，扫一眼却立刻明白，这不可能是苏展的大作。
比文中所述解决方案更简单的公式，寥寥几笔，叫人耳目一新。
是沉珂？
也许天才终归是天才，即使蒙尘，也终归是天才。
顾言拿手机给沉珂发微信。
很奇怪再次见面后，几乎都是他在单方面联系沉珂。
沉珂那头正在吃饭，忽然手机震动一下，徐三挑眉，沉珂摸出来，很诚实地说：“是我老板。”
“顾言？”徐三语气叫人捉摸不透。
“嗯。”沉珂把手机推过去：“他问我这个公式是怎么想出来的。”
学金融出身的徐三：……
也许这就是他感觉自己与沉珂和顾言这样的人有隔阂的原因。
不是他徐三有毛病，病的是顾言和沉珂这群人……
徐三顿了顿，按耐不住似的说道:“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徐三始终觉得沉珂和顾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外人不清楚在所难免，可自诩相当了解沉珂的徐三，却也是一头雾水。
他总觉得沉珂和顾言有什么，但沉珂总是表现出什么都没有。
徐三很会琢磨人。但他琢磨不透沉珂的某些方面。
就像莫名其妙出现在一群富二代和官二代之中。就像莫名其妙的接管过辰亦然。
沉珂的很多事没办法用常理来推论，他的行为有时候很跳脱，有时候却像最脚踏实地的老黄牛，当徐三觉得这家伙飘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去时，一回头，却有看见那头老黄牛正哼哧哼哧地犁着地。
徐三加了筷子东坡肉给他，沉珂笑了一下，说：“你怎么老觉得我和他有什么。”
徐三跟着笑：“第六感算不算理由？”
沉珂无语，特别认真地说：“我都不知道他喜欢男的，知道苏展发的床——”沉珂意识到失言，赶紧闭嘴。
徐三对顾言和那个苏家废柴在床上怎么打架毫无兴趣，抓住重点：“你原来不知道顾言喜欢男的？”
沉珂很坦然地说：“是啊。”
徐三眯眼看对方片刻，沉珂感觉自己被排进ct扫描仪，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接受徐三高智商的扫视。
实际上徐三只看了他一眼，继而摇头笑道：“看来是我八卦了。”
沉珂一脸慎重地点头。
徐三乐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两个人开始聊别的。
晚上，两人分头睡下，徐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他也不觉得沉珂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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