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狐狸攥在掌心里，拇指摩挲在狐狸的面容上，透明介质的生物呈现出翘首企盼的姿势，仿佛趁你不注意时会突然活灵活现地咬你一口。
取下挂在脖颈间的物什，与手掌间的狐狸钻石放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
这两颗石头都是父亲送的，却彼此寓意不同，但无论哪个都不比另一颗逊色。他自此突然沉静下来，躁动的灵魂如同深秋寂静飘散的落叶，回归到尘土，落叶归根。
大四课程寥寥无几，思齐在病房中撰写完毕业论文。每当思维不甚清晰时，会两脚朝上地做起倒立。天旋地转，全身血液冲进缺氧的大脑，整个人像被打了一针吗啡，在颠倒的视野里静静地观察这个熟悉却陌生的世界。
《利维坦》终于读完了，思齐向付东城提交作业，偶尔也说起自己论文的进程。他甚至在自己的论文举证中引用了霍布斯说的话。
“在人类的天性中我们发现有三种造成争斗的主要原因存在，第一是竞争，第二是猜疑，第三是荣誉。”
那篇论文经导师初审一遍即过，没有任何缺陷，甚至被作为模板拿到论文指导课上作为范例讲解。杜若申注视PPT上投放的文字，目不转睛，那些磨刀石一般的文字令教室内的一干学子屏息聆听，导师在讲台上分解其中的论证手法及通用格式。
思齐在高二时停学过半年，杜若申在抑扬顿挫的讲解声中出神地想，却与他一起高考，同时入学最高学府。
笔尖在纸张上龙飞凤舞，凭感觉记笔记，也不知在写些什么，边写边开小差，思维早飞到八千里外。
自大四开学以来就未曾见过思齐……水笔没墨了，黑色的墨迹消隐于最后一笔沉重的停顿，他下意识地抬肘一扛，朝旁边的人轻车熟路地问：“同学，借支笔。”
“什么颜色？”
“黑色。”
对方矮了半截身子，伸出两臂在抽屉里的背包中盲摸，愁眉苦脸地找寻类似笔的物体，先是摸出了一把尺，接着摸出橡皮、胶带之类的，好不容易摸出一支笔来还是荧光笔。
真令人沮丧。
跟思齐同桌时从不为生计发愁，文具之类信手取来，那家伙的笔包干净得不见半点墨渍，但凡杜若申要什么，就像多啦A梦的口袋有什么。
“你怎么还不返校，我都多久没见你了，笔都没得用。”杜若申课后在微信里跟思齐抱怨，很快收到一串答复。
“你就不能自己带笔袋么。”语音里的人很无奈。
杜若申嘴里尚叼着半只面包，在往来的人群中，于两侧长满榕树的林道上飞驰而过，脚踏车飞速地掠过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容，目光交集间与师友们互相道别。
“不成，我等你回来伺候朕。”对话框弹出表情包，一只小黄人正欠扁地大笑。
有些事情隐约能猜出什么，却从不往深处问，宁可插科打诨地说些不痛不痒的笑话，好歹对得起这么多年与挚友培养起来的同窗默契。
杜若申的对话框分享一首音乐，点开链接，瞬间炸开的重金属声震得人耳朵发懵。
他将音调调至适中，仔细辨认那些躁动的音符跟口齿不清的歌词。窦唯说过，摇滚乐能让人忘记俗世纷争，忘记一切苦闷，也忘记所有责任。
逃避虽不管用，却能获得短暂欢愉。思齐最爱躲的地方除了洗手间就是衣柜，付东城起初还会耐着性子地推开一扇扇门，将人拉出来，如此反复便也动起私刑，他要梁思齐知道逃避没用。
偶尔也要给予真实的疼痛，不然不长记性，或者有恃无恐，只不过得熄了灯，不然反抗得太厉害。衣物被褪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双臂交叉，摆出气势汹汹的推抵姿势，却无一例外地被压制，付东城起初还吓唬似的绑他，后来也就做出个样子压一阵，不多久就松开。
思齐被放至在松软的被料中，蜷缩在父亲的怀里温柔地做。（省略）
10月份一过，研究生报名迫在眉睫。付东城询问过思齐最真实的想法，依旧是金融专业，很大可能继续留读母校。
病房中的备考进度完全在父亲的陪伴下进行，这也算另一种方式的陪读。
“思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金秋的午后将人带至某山谷中垂钓，边走边问，春华秋实，阳光肆意地穿山而过。
“想过…”思齐背负着行李，在高耸入云的山谷中追随付东城的步伐：“没有喜欢与不喜欢，都可以。”
他没什么兴趣爱好跟远大志向，似乎学什么都行，在二十几岁的黄金时代，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他们前年这个时候已经筹划着攀爬雪山，付东城曾在回程中许诺过，等改日空闲会带小孩儿去某峡谷中漂流。
而今天气见凉，衣衫也单薄，漂流计划被临时更改为垂钓，思齐在岸边边摇动钓竿上的渔轮，边开小差地将视线往不远处的瀑布上瞄。
像一只看热闹的土拨鼠，压在鸭舌帽下的面庞呈现出好奇的神情。付东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没仔细听，手中的渔轮出现滑动的迹象，被旁边的人一把握住，他的注意力被那些漂流的人群吸引，付东城逐渐失声。
峡谷中的河水如同凶猛野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几名旅客驾驶一叶扁舟，从瀑布上一泻而下，湍急的河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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