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泱拿起一边摇床上的枕头。他记得这个小时候没了这个枕头就睡不着，无论去了哪都要带着它。就算枕头已经洗到褪色，破洞，祁泱都不同意将它换新。为了这件事祁太很生气，但见祁泱没了枕头真的一晚不睡哭到透不过气才让人从垃圾桶里捡回来。
后来祁泱出国读书才知道这个叫做依恋物。物品熟悉的气味和触感可以缓解焦虑，感到安全。是BB为自己提供安全感的一种情感支持方式。更多的时候，依恋物被认为是爱的代替。当Mammy不在身边的时候，抱着依恋物入睡对于孩子来说就好像有妈妈陪伴在身边的感觉。但或许对执着于依恋物的BB来讲，最紧要的是这个物品是他自己可以掌控的，无需依靠他人给予。
再次将枕头放在鼻尖之下，熟悉的气味，安然的气味随之以来。祁泱觉得好好笑，这个枕头竟然是他这一生唯一坚持的一件事。至于其他，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坚持争取过。
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无从选择……
祁泱抱着他的枕头小心翼翼地躺下。地毯好干净，好软。祁泱闭起眼，将膝盖贴近自己的身体。这一刻，祁泱好像回到过去。他只想要好好睡一分钟，永无静止的一分钟。
祁泱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没多久他就听见门铃声。
祁泱穿过门前的花园去开门。快到门前，他惊讶地发现没看到郑启泽的车。郑启泽穿着黑色风衣独自一个人站在白色的雕花围栏外。伴随着老旧铁门“吱呀”的声响，祁泱问道：
“没开车？”
“看见这里风景不错就下车走过来。”见祁泱只穿着一件薄衫就走出来，郑启泽讲道，“不冷？”
祁泱摇摇头，他带郑启泽走进花园。边走边说：“你说1997，是不是因为97之后就会有大变革？”
“不是之后，是现在。”郑启泽从袋内拆开一包新烟，“中央政府与英国政府不同，黑帮不会消失，但规矩一定会变。”
“借势洗白？”祁泱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讲出。
香烟已经燃起，郑启泽在花园喷泉边停低脚步。
“花园挺漂亮的，坐一下？”
祁泱只想知道郑启泽的答案。所以祁泱直接在喷泉旁的石椅坐下，他一双眼紧盯住郑启泽却没发声催促。郑启泽知道祁泱心急，他也不是故意耍花样。只不过天气好好，想和祁泱一起看看喷泉。
“祁华可以拉拢权叔就会继续拉拢其他人。近几年他散了不少金去收买人心。不止朝安堂，就连白和会和17T他都走得好勤。”
祁泱好像已经习惯仔细听着郑启泽讲的每个字，听得很认真。
“走动就需要钱，祁华一定会想要赚更多的快钱。见到有钱入袋，朝安堂的坐馆一定会撑他。但不久，他就会大祸临头。你要做的就是咬牙顶住最初最难的一阵。”
“我要做的一定要跟二哥不同，他捞偏门……”
祁泱顺着郑启泽的话喃喃自语。郑启泽没有打断他，而是边听着喷泉的水声边吸烟。当祁泱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抬眼望向郑启泽的时候，水色反射的光似玻璃珠落在祁泱清澈的眼眸上然后弹开，悄然湿润了郑启泽的心脏。
“我要做正行！那就算97后朝安堂也可以站稳！是吗？！”
树影随风移动，阳光照射的部位微妙地滑动开来，遍布二人的阴影亦随之变形。斑驳陆离的阳光之下，有一丝喜悦在祁泱的眉间跳动，清澈到好似有阳光的碎片散落他的眼中。
郑启泽点点头，几乎忘记呼出口中的烟。
“祁家合法的生意其实不少。收入最高的是博彩业，但虽然博彩业有牌，但应该也不是最安稳的方法。”
郑启泽呼出烟弹落烟灰，讲道：
“黄赌毒一定会是重点打击的对象，但人不可能不消遣，所以娱乐业一定兴旺。何况娱乐业从来都是靠票房赚钱。”
祁泱明白郑启泽的意思。拍电影一向是洗黑钱的惯用手法。97就一定会重点维稳的同时打击香港底层的犯罪，届时差佬有更多其他的事要做。
“你减少其他不正当的生意大力发展正行对于政府来说也算一种利好的支持。就算将来政府有什么行动也会有心关照。”
祁泱认同郑启泽讲的话，但他还有自己的顾虑。迟疑了片刻，他说：“不做就等于不让门徒赚钱，我担心没有人会支持。”
“我会让他们支持。”郑启泽回答斩钉截铁。
不知道为什么，祁泱对郑启泽的承诺深信不疑。但又凭什么可以深信……
这个既现实又矛盾的问题充斥着祁泱的心底，但找不到立足之处，渐渐消散在同郑启泽共同呼吸的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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