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张凉会出什么意外，薛承弼却在望停坡找到了一脸惆怅的张凉，“是谁叫你过来的？”
张凉一愣，对薛承弼的出现似乎有些意外，缓缓道，“不是大人叫我来的吗？”
薛承弼一笑，双目却透出一股凌厉，"若是我叫你来的，你看到我，却一副吃惊模样?"
张凉张了张口，叹了口气，"薛大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原本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才跟了过来，现在看情况，那人是已经与你说完了话。"薛承弼只想不通，对方竟然没有灭口，当初又为什么会杀了画儿，张凉可能根本没验出什么，即使有，也没到灭口的程度，又或者，对方只是不想与官府为敌。他想到先前黑衣人处处警告，又不下狠手，这两拨人是否为同一路？
张凉默然，计较了一会儿道，“大人是想问丫鬟画儿的死因？”
薛承弼也不否认，当下点了点头，“不错。虽卷宗上写明毒物致死，但我想亲口听你说一遍。”他双眸隐隐透出些光，看得人不敢作伪。
“画儿死的时候是卯时，身上没有大的致命伤。”张凉思索一会儿，似在回忆，“说她中毒而亡倒是有些蹊跷。”他看了看薛承弼，苦笑道，“薛大人，这些细节我本不会说，也不能说，有人拿着我全家老小的性命要胁，说了就是这样。”张凉伸手一抹脖子，眉头紧锁。
薛承弼心道果然，“蹊跷在哪儿？你只管和我说，天地你我，薛某决然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张凉似有些犹疑，在原地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咬了牙道，“大人说的张凉信，这案子既然大人要管，也总会水落石出。画儿身上所中之毒并不致命，要命的是那水中之毒。”
“你说什么？”薛承弼一时惊讶，“画儿中了两种毒？”
“不错。”张凉觉着此事也颇为费解，更是想不通，“她体内的毒有些时日了，只不致命，但是脏器已损，长时间拖下去，不出半年，人也是保不住的。”他看着薛承弼，“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薛承弼从怀里摸出那个白色瓷瓶，“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能确定的是，这只瓶子不是开封附近的民窑所产，胎细质薄，外观形状亦颇为特别。
张凉看着那只瓷瓶，“若是毒性剧烈，即使这么一小瓶，也足以。”他目光有些不忍，想了想又道，“画儿当时理应很痛苦，她溺毙的时候，是活生生的被折磨死的。”
“依你所说，除了她身上之毒，池子里的毒并不是从她体内的，而是有人投入水里，再将她溺毙，让她受了这毒发与溺水的双重折磨。”薛承弼亦不知推得正不正确，张凉所说的确匪夷所思，“她身上可是还有其他伤口？”
“嗯，手足被缚，都有挣扎的痕迹。”张凉垂着眼，答得小心谨慎。
“这些你并没有写入卷宗。”薛承弼抿着唇，对张凉的这番做法颇不认同，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又觉得多余官话对这同僚没什么意义。
“大人可能不理解，张家世代仵作，若是什么都清楚明白，早不能存于世上了。”他并没有任何歉疚，连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毫无隐瞒地将心中所想道出。
“你不怕误人断案，造成冤假错案？”
张凉撇了撇嘴，“薛大人这般的人，自是会询问张凉细节，若是有人只看那些卷宗文字，就论断是非，那错与对，是张凉之过么？”
薛承弼无言以对。张凉说的，竟字字在理。
“张凉自认，府衙的记录也并无不妥。”张凉叹了口气，那蜡黄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奈，“还望大人顾念我一家六口性命，别把消息漏了出去。”
薛承弼突然道，"你适才见的人是何模样?"
张凉看着不远的一处小丘，摇了摇头，"此人易容，看不真切，听声音倒不像是男子。"
薛承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钱素绮。张凉也已说的明白，跟他嘱咐一番，薛承弼便回程去往钱家。
城门口一袭白衣的年轻人仿佛是在等他，隽秀的眉间有些疲色。
"你怎么在这?"
苏秀手里握着那支白玉笛子，筋络凸起，要不薛承弼熟悉他，还以为他想要动手。
"哦?我从府衙跟过来的。"他言语间也有些倦意，瞳子扫了薛承弼一眼，有些答非所问。
薛承弼差点没问他到底跟了多久，想想又颇为荒唐，苏秀定然是去了张家，一路寻了过来。想着他埋的那颗人头就在不远处，有些意外地道，"你查那案子怎样了?"
苏秀脸色突地阴沉了下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我来这里，是要问你几句话。"他手将那支笛子握得咔地一响，薛承弼凉凉地想着，再用点内力怕是就要断了。
苏秀瞧着他目光落到那笛子上，手里一个没控制住，啪地一声断成两节，"…………"
"你……想问什么？"薛承弼有些心惊地开口，苏秀这一脸要寻仇的样子，难道他梦里干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
"洛施衾是男是女?"苏秀没再看薛承弼，瞅着那笛子的断口，吹了口气。
薛承弼怎么也想不通他此刻问的竟是这个，呐呐道，"女的?"
"你怎么知是女的?人还活着吧。"苏秀一张俊脸抬了起来，表情冷淡，却有些狠厉。
"……"薛承弼实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惴惴地将蜀地的事迅速想了一遍，"这么说来，我确实不能肯定，期间一次替她疗伤，我也……蒙上了眼。"
"哦，挺正人君子的。"
正当薛承弼沉浸在秋风般的萧瑟凉意里，苏秀身法如电，瞬间到了跟前，一拳照着薛承弼的腹部抡了过去。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薛承弼被他一拳打得五官扭曲，抱着痉挛的肚子弯下腰。
苏秀架着要蹲下的薛大捕头，凉飕飕地撂了句，"活该。"
"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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