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抹阳光照进昏暗的室内，暴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泥土的清香，连玉微微睁开了眼睛待看清室内之后，才发觉自己昨晚趴在云月的榻边睡着了，可现在哪里还有云月的影子。
屋子里暗沉沉的，越过冰冷死寂的小厅，旁边不远就是和卧房连在一起的书房，书房风亦棠自然是不会用的，因此架子上空荡荡的连一本书都没有。云月像昨日一样，整个人又埋在了那堆书里，他将书翻的飞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去看，越看越止不住颤抖，越看越觉得痛不欲生。
这些字迹统统都是风亦棠所写，云月看的双眼生涩，这里面几乎概括了所有还魂引魂招魂的方法，不是日日取自身精气就是取心头血饲养魂魄，且不论这书的真假有用是否，只看这上面血迹斑驳的指印几乎张张都有，也能想象出施咒人是一个接一个的去试过了，并且是连续不断的去试。
云月虽然只偶尔见过风亦棠写字，可这些纸张上眉飞凤舞一般的字迹大多还是自己教出来的，从前在虔元墟时教过，后来在连云庄也教过，然而无论怎么教，风亦棠写字都是这样没有规矩的胡乱戳写。
推门声戛然而止，连玉进来便看到云月揉着眼眶，面颊上淌着两行血泪，料想他是又睹物思人了。
云月手指捏着一张泛黄的纸稿，连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闻声他抬起头来，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拽连玉的衣角，眼神里的痛楚清晰可见，声音沙哑低低恳求道：“连玉....告诉我，那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玉眼中顷刻燃起一簇火来，带着愤怒和阴厉的灭顶之痛令他几乎站立不稳，那十年....风亦棠将他的尸身囚禁在自己身旁，一次又一次割肉放血，只为了让云月能够活过来。
他为什么知道，因为连玉曾想去找回云月的尸身，却被风亦棠发疯似的的模样震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让云月活过来，也无法面对云月。所以，只得让风亦棠一次又一次的试着那些鬼魅术法，妄想着有朝一日他能将云月救活。
后来云月果真醒了过来，在风亦棠死后的第七年。可是连玉怎会告诉云月这些，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连玉咬紧牙关，口中弥漫出腥甜的血腥味，对他来说，风亦棠就算救了云月，也弥补不了曾经带给他们的无尽伤痛和灭顶之灾。
连玉用力抽回被云月抓住的手，冷冰冰吐出几个字：“别问我，我不知道！”
手臂陡然一松，云月颓然的倒在满是纸张的地上，手中抓起那些书又没命的翻找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不知总会有人知，这些都是妖魔鬼魅术法，我再看看总会找到方法，他既然能救活我，我也能再把他找回来。”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连玉横眉冷对咬牙切齿，他把端着的早点扔在地上，上前一步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狠声道：“他死了有什么不好？摘月楼那几桩案子就可以一并了结了。你照样可以与我一道降妖除魔，将这连云庄发扬光大还世间一隅太平，这不正是你下山入世的初衷么，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风亦棠，致这世间的道义于不顾吗？”
云月闻言双眼骤然瞪大，“连玉，你在胡说什么！他今生从未杀人！这几桩案子根本与他无关！”云月急切的嘶吼着，眼神执拗盯着连玉，最后落在那一堆分不清颜色的书上。
“我骗了你，我那时下山的初衷只是为了救赎他。”云月低声轻叹，借着为了天下道义的名号，落入凡尘只为渡风亦棠心中的恶鬼，怕是只有云月这样傻。“我以为我会恨他，可是连玉，从我重新醒过来那天起，我才明白我回不去了，他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我没有一天不是想他念他的。”
他这一生也就只有我了，云月垂眸看着手中的书，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带风亦棠回来，让他平白无故的待在那永无止境的冰冷黑暗之中。
连玉愕然，前世种种纷纷涌入脑海。
“连玉师兄~你就答应我吧，我想下山长长见识。”
“连玉~我下山了，我想磨炼一下自己。”
“连玉，等我回来。”
什么磨炼？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最后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连玉自幼习惯了独立，每每都是一人去往山下除魔降妖，见惯了各种阴险肮脏手段，所以他才不想让云月这般清澈洁白的人儿沾染凡尘世俗，尽管千防万防，还是没有料到这毒瘤竟躺在回齐岭山的必经之路上，而又恰恰被云月救了回来。
可是比风亦棠可怜的人比比皆是，却从不曾见有人阴狠毒辣至此，任旁人觉得他曾经有多可怜多痛苦，他也绝对不会苟同。
连玉闭了闭眼，唇角是一丝若有似无的颓废和疲惫，他知晓云月性子虽然坚韧，心却太过于柔软慈悲，他只是见一个风亦棠便如此受不住，须知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风亦棠。
连玉半蹲着将手搭在他银丝铺满的肩上，沉闷道：“可是他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你要怎么救赎他？你这样失魂落魄要到什么时候！”
云月拂开他的手眸子微闪，“总有办法的。”
连玉腾的站起身，诡笑几声，从流转的目光中透出一抹较于往常的色彩，“那我帮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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