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水因为夜剿的吞吐几乎少了一半，导致万年沉积下来的血腥气愈发强烈。若不是玄一封以皇天之力助力，光靠流水稚嫩的银鱼之躯，是绝对无法穿越这片海域的。
金光破浪，银鱼飞驰，不知游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是通向西海的回旋流。”流水道，“玄大哥，坐稳了，我要潜下去了。”
没有了斩浪伞的庇护，玄一封罩起金光，深吸一口气，憋住，随流水接近漩涡边缘。
这回旋流当真厉害，一靠近，玄一封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转眼间冰凉的水流就没顶而来。
他紧紧抱着夜剿，以身加护，待他们重见光明，便到了另一方天地。
淡红色的海浪翻滚，天空亮得惊人，越来越多的飞鸟向着前方岛屿集结，那里，已是黑压压的一片。
流水惊道：“糟糕！他们要打起来了吗？”
西海，两军对垒。
赑屃如山一般的身躯浮在海面，以它为中心，辐射出一圈圈严阵以待的水族士兵。他们化作人形，各个赤裸着胸膛，手握三叉戟，头挂珊瑚链，齐刷刷仰首望着天空，与空中的飞鸟群互不相让。
飞鸟群以凤凰为首，呈扇形散开。风羽明光夺目闪耀，照得西海不辨昼夜。紧跟其后的是鹰群，鸟头人身，双翅宽广有力，几乎遮住了大片天空。再后面，则是孔雀、乌鸦、朱雀、天鹅、白鹭等小型鸟类，五彩斑斓的翅膀，层层叠叠地在空中扑棱。
突然，鸟群骚动起来，扑扇着翅膀，自动分开了一条道，一团金光由远及近激射而来，渐渐幻化出一个男形。
此人足有九尺之高，发色和瞳孔皆为金色，全身金甲覆体，体态雄壮，气势逼人。
玄一封在海面远远望见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仁义杖，半晌，他反应过来，那不是凤城，而是凤城的哥哥——翼王凤楼。
凤楼和凤城的关系，在妖族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玄一封就听流水提过，只是他没想到，这俩人容貌竟如此相似。
凤楼居高临下地看着龙龟，沉声道：“赑屃，我们翼族并未抓走银龙之子，我身后百鸟皆可作证，你信还是不信？”
赑屃道：“老朽是否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水族的子民们是否相信。”
他话音未落，群情激荡，周围的士兵们全都举起了三叉戟，纷纷朝天大叫：“死！死！死！”
鸟群被激怒了，做出俯冲之势，只等凤楼一声令下。
凤楼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大声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涅槃教，你们是被利用挑唆了。”
“涅槃教原本名不见经传，根本不足为惧，其教主若不是凤城——你的兄弟，妲素精的旧情人，怎可能这么快就发展壮大，肆虐妖界？”
凤楼瞳孔一缩，危险地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阴谋？赑屃，看来，这一仗你是非打不可了？”
赑屃低声应道：“我们水族，早就做好准备了！”
随着他的应答，西海发出微微抖震，原先围在四周的水族士兵纷纷跃出浪尖，架起兵戈直向着天空招呼而去。与此同时，凤楼发出一声啸叫，双手一扬，竟是化作了燃着烈焰的凤凰，带领百鸟直冲而下。
两军霎时间激战成一团，不辨敌我。
海面上不断坠落和浮起妖族的尸首，鲜红的血液将西海染得更红。
流水急了，划动鱼鳍拼命向战场冲去，口中不住追问：“玄大哥，现在怎么办？”
眼见战况越来越惨烈，玄一封来不及多想，执起仁义杖全力一挥，一面巨浪随着金光拔地而起，竟形成了一堵冲天水墙，将两方阻隔开来。
“不要打了！银龙之子在此！”玄一封大喝一声，单手抱住夜剿，立于水墙之上，又转头对龙龟道，“赑屃，他受伤了，你还不快来救助？！”
赑屃愣住了。
半空中的凤楼也停了下来。
战场仿佛定格，一时间海天寂静，只有玄一封激昂的声音在风中回荡：“赑屃长老，夜剿是被凤城陷害抓走的，这分明是涅槃教的挑拨离间之计。翼族和水族本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大动干戈？大家共同对敌才是上策！”
“你是谁？”凤楼冷冷逼问。
“玄一封！”玄一封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友非敌。”
凤楼疑惑地审视着他，他虽不知这叫玄一封的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说的话却很合他心意。凤楼生于战场、长于战场，在四族混战中，更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妖族战王，但又有谁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实在是厌倦了杀戮。
只因他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太多的战争，没有谁比他更知道战争的残酷和无常，人人都道他是无惧无恐所向披靡的翼王，却不知，翼王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怕血腥味。
而他这一生沾染的血腥，哪怕在黄粱荡的梦中，也无法洗去了。
凤楼想到这里，轻叹道：“赑屃，收手吧！”
赑屃凸起的龙目中冒出冷光，射向水墙，玄一封猝不及防地跌落下来。他一个空翻，御起九天剑，再次站稳，手中却蓦地一轻，夜剿不见了。
玄一封大惊，却见夜剿连人带毯随着那垮塌的水墙流到了赑屃口下。
赑屃注视着昏睡的夜剿，摇了摇头：“灵台已碎，就是个废物。”他叹息道，“废物无法为我所用，也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说着，伸出龟爪，勾住夜剿腰身，竟是要将其拦腰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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