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身体不好，你替我去三仔那买点燕窝给她。”
叶瑞忻知道有警察跟在他身后，但出了警局之后他并没有想要甩开警察，而是直接按照纪爷说的去买燕窝。
这句话不是暗号，三仔真的是卖燕窝的，在西环一个旺铺做了几十年。只不过，纪天的太太从来都不吃燕窝。所以只要有人跟店老板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纪天有了危险。
说出这句话的人，无论要什么，都要答应。
叶瑞忻把车停在街口，然后步入店里。
一进门，叶瑞忻就跟店伙计讲道：
“麻烦你，我找三叔。”
“你等等。”
说着伙计放下了手里在清点的海参走到了店铺的后头，不多久，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人走了出来。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老人说道。
“纪爷说他太太身体不好，吩咐我来买点燕窝。”叶瑞忻答道。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了和气的面色。说道：
“燕窝的话，这里的好些。要多少？”
说着，老人低头给叶瑞忻挑选燕窝。小声讲道：
“你要什么？”
叶瑞忻拿过老伯手里的干燕窝看了看，低声答道：
“替我跟锡泰搭线。”
说着，叶瑞忻放下了燕窝，恢复正常的声音讲道：
“我不会挑，钱不是问题，货一定要好。”
“好。”
警员在店外用高倍望远镜监视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虽然无论怎么看都跟一般买卖无差别，但谁都不会相信里边一点古怪都没。
但不信也没用，直到叶瑞忻拿着燕窝上车，警员都没发现有古怪的地方。而在叶瑞忻的手中，同泰国人联络的方法都已经藏在那袋塑封好的燕窝礼盒里面。
只要买一张机票踏入泰国，一切都会有人替他安排。
当日，叶瑞忻同纪天见面的消息就传到了黎烬的耳朵入面，一个不算意外的消息，却依旧让黎烬觉得犹如巨石压在心头。
黎烬以为自己做得够清楚了。
纪爷，余恒生，所有同当日那件事有关的人他都处理了，唯有叶瑞忻他没有动手。
纪爷的倒台，等同于卸了叶瑞忻的半壁江山。没了纪爷的支持，他总该知难而退，迷途知返。
但最终，他没有。
在听阿扬述说叶瑞忻行踪的时候，黎烬将座椅转向擦得通透的落地窗。望着窗外的蓝天，他沉默良久。阿扬站在一旁也不做声，静候着黎烬做出安排。
叶瑞忻不收手，黎烬便不得不对叶瑞忻出手。
不知过了多久，黎烬转过身来拿起电话。
等待音过了不多久，电话就被接起。
“今晚有空一起吃顿饭？”
如果刚才的那一声“喂”还算平静，但在片刻沉默之后，这一声“好”，便是无从掩盖的暗波涌动。
“八点，陈伯档口见。”
当晚，阿扬开车将黎烬送到天桥之后便走出街口。黎烬说他之后自己回家。
叶瑞忻很守时，但也绝不会早到很多。黎烬比他早了十几分钟，跟陈伯寒暄几句之后，点了几个菜跟一支啤酒坐在那里等着叶瑞忻。
在这个四季不算分明的城市，冰啤酒是大排档最好的搭配。
重游旧地，总能让黎烬安定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
觉得廿几岁都嫌老的年纪仿佛就在眼前，现在自己已经三十出头。
越老，就越念旧。
错对可以遗忘，但过去却越发怀念。
陈伯的一桌一椅，啤酒的味道，港城的夜，其实一直都未变。
当冰啤从喉咙灌下，带着清爽微凉的口感流入身体的时候，黎烬听到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声音。
“烬哥。”
放低酒瓶，黎烬道：“坐。”
夜排挡里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不过多久，陈伯已经把一盘盘菜端了过来。
黎烬拿起筷子夹菜给叶瑞忻，问道：
“一个人在外面，住的惯不惯？”
叶瑞忻没有同往日一样拿起筷子，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轻声答道：“还好。”
见他不吃，黎烬也放下筷子，转头望着叶瑞忻。
那张可以用精雕细琢来形容的面孔，在街灯的光影下熠熠生辉。
叶瑞忻身上学生的稚气已经找不到了，岁月却还未来得及添上痕迹。弟弟，终究还是长大了，现在是最好的年纪。
明明看着他长大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行渐远？变得自己琢磨不透？
又或者，其实他一点都没变。
是啊，一点都没变……
当年自己看见的，就是一个用瘦弱身体去抵挡一班人的拳打脚踢的小孩。他向来都倔强，从来都是。
“只手遮日，怎么看得见反面。”
平静的四目相对里，是另一种的波澜壮阔。
“瑞忻，听我的话收手，现在还来得及。”
黎烬的眼，一直凝视着叶瑞忻。
说真的，叶瑞忻会怎么回答，黎烬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心底里的期望却无法控制地滋长着，一颗心悬在半空，狂躁不安。
黎烬害怕，怕他拒绝。
黎烬这双眼，是一个禁锢着叶瑞忻的枷锁。
在那双眼眸里，叶瑞忻见到过一切他想要拥有的东西。
他可以信任，可以无限依赖。无论多困难，只要望着这双眼，叶瑞忻都可以忍，一切都不重要，只要黎烬在自己身边。
面对等同于自己信仰的一个人，他的挽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拒绝？
叶瑞忻移开眼眸，紧紧咬着牙。
黎烬看不到桌下他紧握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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