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过了很久,想起这些鸡零狗碎,乔奉天依旧觉得懊恼,懊恼他当时,为什么要喜欢吃甜。
家访,去丛春家,男青年硬说不认识你们郎溪鸡肠似的蜿蜒田埂,拽上乔奉天引路。
“章老师……”
“嗯?”男青年回头,鹿耳下的田野山风吹得他衣领翻飞。
“想问你个问题。”
兴许是岁数差得不大,出了课堂,脱除了师生这样一层传统的关系,有些东西其实也能共通而怀有共鸣,聊得来。
“说。”越过一道沟壑,男青年转身要去扶乔奉天冰凉的手。
乔奉天比他要灵巧,摆了摆手,轻盈跳过:“想问您……为什么总不和其他支教的老师一起?”
乔奉天的印象里,他于旁人,是沉稳的,也是有距离的。郎溪十一月,秋寒过境,男青年突然立住,不再往前走了。乔奉天也隔他半米,顿下脚步。
“章、章老师,怎么了?”
是不是说错话了。
管得太宽,问得多了么。
没等乔奉天出声致歉,男青年就回头了。镜片下的眼底陡然发亮,嘴角噙笑,近乎隐现着一闪而过的慧黠与狂热之光:“因为我和你一样啊。”
“……”乔奉天没见过他这样仓促的神色。
“我和你一样,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想亲你想抱你的那种喜欢。你知道这叫什么么?这叫同性恋,被人说成是有病的,不正常的,脑子有问题的,心理变态的,见不得光的。”
乔奉天不安地后退一步,男青年就向前逼近一步。
“你躲什么,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接吻的,也可以拥抱的,也可以**的。你和我一样对不对?你也想这样的吧?
“你喜欢我我知道的,我看得出来的,真的。
“我也喜欢你,你很漂亮。
“我想亲你。
“想亲你的嘴巴。”
乔奉天十六岁,第一次被男人拥进火热的胸膛。
是这样么?是同性恋。
原来自己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那是乔奉天与青春接壤的时光里,最悲喜不明的一刻了然通畅。就像尽力拨开周身云翳,却发现天未破晓。
发育期每晚关节生长的痛痒钻得他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混沌闪过男青年的手掌,闪过他平缓的语调,闪过模糊不清的、也不可抑制地臆想出来的、翻云覆雨的交缠。
课毕的办公间,乔奉天勃发的欲望像团炙热的小火球,从头至脚地燎灼着他。男青年汗津津的双手,总在唇齿辗转相贴的间隙,不受控地游走摸索,反复抚慰上去。等到积累之后达到顶点的刹那,像在脑子里慌忙疾走,踩碎一亩葱郁新鲜的草莓田,目眩神迷,光泽流烁,一片无言的凌乱又尤其芬香酸甜。
一旦变质的关系,发酵起来的速度是惊人的。这么个秘而不宣的腌臜事情,既让乔奉天深感罪恶,又深让他沉迷其中。太舒服了,太满足了,太让他无法抽身了。
但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天亮后的境况的。
郑斯琦皱起了眉,却不置一词。“兔爷”说的谁,指的是什么,他当然很清楚,很明白。
乔奉天并不强装直男,也并不惧惮把自己的性向暴露于人前。无关闲人越是尖刻难听的话,越能让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不愿和她们过多纠结,掰扯一些说不清楚的事儿。
“可以走了么?”
乔奉天转头去看郑斯琦。
说实话,说他一点不心虚是假的。所有的硬气都是自保的伪装而已,唾视鄙夷收得多了,是可以一笑而过,但不代表不会疼——乔奉天有点害怕迎上郑斯琦的嫌恶。
很可惜。郑斯琦笑起来一如往常地温和,不闪避不退缩,目光澄净,与乔奉天直直对视:“想走就走吧。”
“……”淡定到乔奉天怀疑他刚才究竟听没听到那句话。
“那个小僧人说,寺边有手工的柿饼卖,说是山里的野柿子。”一边絮絮说着,一边牵着郑彧往寺门走,“听说味道不错,没市面上的那么甜,去买点儿吧?”
乔奉天立在原地。
“傻站着干吗?”郑斯琦推推眼镜,停下来回头冲他笑,“走啊,奉天。”
此时,庙宇宝殿的内阁上,小和尚推着钟杵,将其撞击在巨大的梵钟上。钟声如同郑斯琦的嗓音,深沉清远,不因世故而有所偏颇。
惊醒世间名利客,唤回苦海梦迷人。
陡然响起的钟声让他心里一突,随后点头,快步走过得逞了似的笑着的姑娘们。
“嗯,来、来了。”
郑斯琦在庙宇旁边,买了两盒一斤装的柿饼,乔奉天不由分说地掏钱抢着付了。看有新鲜的无花果卖,郑彧也想吃,就又称了饱熟的十个。问乔奉天要不要,乔奉天连忙摆手:不了谢谢。
下山时起了风,枝藤摇曳,林里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动响。
乔奉天把头靠在椅背上:“我……”
“嗯?”郑斯琦微偏过点头。
“算了,没什么。”
听他欲言又止,郑斯琦就透过后视镜瞧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向右打了两圈方向盘。
“叔叔,吃糖嘛?”
郑彧在安全座椅里低着头摸摸索索半天,从侧袋里掏出了一个椭圆的铁皮盒子,搂在怀里费劲儿地抠开,入眼的是一堆五彩缤纷的什锦嘉云糖。
“黄的是柠檬的,红的是樱桃的,紫的是葡萄的,绿的……爸爸爸爸绿的是什么味道的?”郑彧把头往前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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