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自卑。”
眼睛同样看着梁梦，掌握读心技术的他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心里的纠结。不管何时人类都是多愁善感的生物，他想了想千年前的人间，富饶之地也好贫瘠之地也好，只要存在人类那里都会充斥着各种感情的波动。
他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很少有东西可以让他的情绪起伏。会变成这样归功于他的职责，眼睛的主要工作是呆在家里睡觉，就算是罕见的出门，他呆过的最热闹的地方里也没超过五个活物。尽管妻子活泼但他俩聚少离多，严重跟外部脱节的家里蹲眼睛只能顺着自己，把万事万物大致归为两类。
他觉得可以的和他觉得不行的。
这样的分类让他时常会做出矛盾的事情，他可以答应妻子的要求全力帮助这个人类，但也会因为此人的特殊性选择沉默。他也会前脚还想在悄悄观察梁梦，后脚因为对方的内心戏过于聒噪而出声。他做这些都极其的理所当然，一点矛盾的自觉都没有。
“我，帮你，戒指，右边，给我。”
他直接放弃了复杂的语法，这样反而比之前硬生生的话听上去舒服了不少。眼睛特指了梁梦右手的戒指，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枚圆环上有他妻子的味道。这人身上的气味也是杂——右手是他妻子的味，左手有他对付不来的狐狸味，本身还有一股他忘不了的铜臭味。
一个人类身上能有三个同类的味道就算是他也没见过，一般两种就是极限了。
“好，好的，”听到自己有救的梁梦自然喜上心头，不过他依然留着一丝戒备，“我要怎么给你？”
“丢，不害你。”眼睛对梁梦内心的哔哔哔毫无想法，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不少，眼皮子也合了一点。他想睡了。
我到底是丢还是不丢？梁梦还是将信将疑，这可是他身上唯一的保命手段。
“你有，更加厉害的，味道。快，困。”弧线合了一半，眼睛是真的快要睡着了。
丢过去自己可能会死，但不丢自己一定会死。梁梦咬了咬牙做出了选择，看着戒指慢慢沉入湖底，豆大的一点逐渐消失，梁梦呼吸变紧，双手微微颤抖，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高考查分日，一口气吊在半空哽得他真的不能呼吸了。
五分之一、四分之一，他看着弧线慢慢向前，窒息的感觉再次放大，梁梦这次是真得忘了呼吸，直到自己被憋得视野发黑才大口喘气。
眼睛终于有了动静。
梁梦会意识到这件事是因为他看到在眼睛重新睁开的同时从他的身下涌上了一个个水球。刚开始他下意识还以为这是送他上去的泡沫，但一想之后发现不对——这东西，实心的啊！
瓦解你的戒心然后攻击你，这简直是标准的反派操作，比起说大□□子梁梦选择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躲开这些浮上来的巨大弹幕。
一顿划手猛如虎一看才跑九米九。躲是躲不过了，看着越来越大的水球，梁梦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在最后关头跟亲人朋友告别。
再见了小霁，再见了老板同事，再见了哥哥姐姐，再——他还没再见完父母水球就消失了，梁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只听下面传来微哑的声音。
“东西，进来，难受。”
这个瞬间梁梦离疯只有一步之遥，原来这不是攻击，原来这只是眼睛里进了异物生理性流了几滴眼泪。
人与妖怪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眼睛没料到这句话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响，但也只是没料到。他看着梁梦红着眼睛，不知道如何也没法安慰。说大长段对他来讲太难了，这人百分百还肯定会误会得更深。
况且他也没想错，现在的人类跟他们确实差距很大。
“你，厉害，我们，选择你。”决定不安慰的眼睛顶着困意憋了点安慰的话，他原意是你虽然没我们厉害但是我们选你做事你还是很厉害的。
接着，他看到梁梦因为想到自己之前各种狼狈样哭得更凶了。
“……”眼睛久违的感到了无力。
干活了，干完了我继续睡我的觉，这很可以。眼睛很平静，挑挑拣拣往戒指里面塞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力量。
梦境的网吧里，楚蝶小心翼翼地再次询问背着自己的槐南霁。
“森大哥，你，真的还好吗？”
楚蝶已经改口叫大哥了，四个弯前，这个男人突然膝盖一跪，之后回答自己的话就再没超过五个字。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槐南霁的表情的，但楚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男人全身绷得很紧，特别是肩膀和手臂，刚才捅酒桶的时候有一个被他直接开了洞。
“深呼吸，我真没事。刚才是腿撞到东西了。”槐南霁的声音里带着比之前更浓的客套，已经可以说是疏远了，“痛死了，我现在才缓过来。”
他一点也不好，刚才他的心突然一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荡与失落让他支撑不住自己半跪下来。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就像紧绷的线突然断了一样，槐南霁只感觉自己喉咙发干眼角酸涩，要不是尽全力忍住他就直接哭了。
这不是什么好预兆，他的心悬在半空，而当他发现他联络不上梁梦时他一下没绷住拿了面前的酒桶泄愤。
不可能，梁梦不会出事的。不可能，不可能。子母戒之间的联系断开无非三种情况，一方持有者死亡，被判定失格或者是脱离梦境，槐南霁在心里不断祈祷是第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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