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做我师父可好
(一)
整整五天,滴酒未进。
对于嗜酒如命的千鹤年来说,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二)
负剑流浪的灰袍少年行走于集市之上。千鹤年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凭着感觉摇摇晃晃地走。她没想到今晚竟醉得这般厉害。
像是被人下毒.药了一般。
歌妓的胭脂粉与酒的醇香交织在一起,千鹤年贪婪地深吸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拐进一条灰暗的小巷。
忽然,她撞上一个同样剑客打扮的男子。
“拔剑。”眼前这个壮硕的男子神情冷漠狂傲,双臂赤.裸,手上握着一把宽厚的剑。
俞白。
单看剑的光泽,千鹤年轻易地认出了这个手下败将。但她并不想理他,只是打了个饱嗝,扶了扶快掉下来的破剑,绕开俞白走了。
俞白剑已出鞘,悍然用剑刃挡住千鹤年的去路,再次厉声叱喝:“拔剑!”
千鹤年懒洋洋地回过头来,一字一顿:“你不配。”
(三)
千鹤年低头冷漠地看着被击倒在地面,伤筋断骨的俞白,冷哼道:“今日我留你一条性命,只是为了应辰。别让我再看到你。”
(四)
“轰隆——”深不见底的夜空溘然划过一道惊雷,几只乌鸦从树上扑簌簌地盘旋飞向天空,片片黑色的羽毛旋转着落下,随着狂风在空中飞舞。
惨白的雷光照得窗口的瓷娃娃微微发亮。
暗红粘稠的液体顺着小巷缓缓溢漫开来。千鹤年踉跄地走了几步,只觉得胃一阵翻山倒海。
她跪在地上,吐得天花乱坠,脑子顿时像撕裂般疼痛起来。
“果然喝酒后不宜剧烈运动啊……”千鹤年喃喃自语。她抬起头,雷电闪过,光照亮了她的脸颊,惨白得如同一块大理石。
(五)
暴雨就这么下了下来,毫无预兆。
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划过苍穹,硬生生地将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
千鹤年仍然跪在街头死命地咳嗽,双手恨不得把自己的脖颈掐断。
这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可真难受。
雨落在千鹤年身上,泛起顿顿的疼痛。灰袍洇湿,同青烟长发无力地紧贴着她的皮肤。她正难受着,一抹素净的洁白挡住了她的视线。千鹤年缓缓地抬起头,心微微一颤。
只有她能将白袍穿出如此冷清的味道。
这时传来乌鸦撕厉的尖叫。
洛神手持一把油纸红伞,雨在伞上滴答奏响。四目相对,千鹤年这才发现洛神的双眸竟是干净的墨蓝色,深不见底。
总是令人不自觉地想到凄美的北极之光。
“晚上好啊。”千鹤年笑着,雨水擦过她的脸颊,轻落在衣肩。灰袍晕出团团圆点。因为久久跪在地上吐,膝盖终于传出酥酥的麻木感。
洛神转身,淡淡的语调没有丝毫波澜,亦不含丝毫情感:“你跟我走。”
(六)
沉默。
没有语言。
千鹤年毫无知觉地行走着,形如木偶。酒精的作用上来了。在千鹤年乱糟糟的脑海里,就像一口污井里的污泥沉渣那样翻腾起来。
走着走着,千鹤年忽然发现洛神居然还比她还要高了一点。
正如洛神之名,千鹤年觉得她真的是冷清到了极点,似隔世冰山上的雪莲,即使是淡淡的回眸,不食人间烟火。
忽然千鹤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泥地上。离开伞,雨水又肆无忌惮地击打着她的身体,不过她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罢了。
洛神停下脚步,回头淡淡地看了千鹤年一眼。
千鹤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满身都是泥水,看上去狼狈极了。她晃晃脑袋努力想保持清醒,只可惜做不到。她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差了?千鹤年不禁质疑起自己。
只见洛神走上前,将千鹤年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抚千鹤年起来,仍旧一言不发。
千鹤年搂紧了洛神的脖颈,上半身基本靠着洛神慢慢地走着。凑近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散出,不同于千鹤年熟悉的胭脂粉味,似乎更好闻些。
闻着药香,千鹤年感到自己的眼皮愈加沉重,怕是要昏迷了。
“喂,我有点难受,你陪我说几句话呗。”
“……”
“我知道你就是圣宫的清玄天尊。”
“……”
“你做我师父可好?”
“……”
声音很淡,很轻,就像是梦吟。话音刚落,洛神感到肩头一重。
千鹤年昏迷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不少。洛神换了个姿势,将千鹤年背在背上,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地走着。
千鹤年似乎并没有洛神想象地那般沉重。
均匀的呼吸声在洛神的耳旁此起彼浮,洛神向来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幅度甚小,稍纵即逝。
不知走了多久,洛神停下脚步。酒店两个大灯笼在雨中散发出朦胧的红光,把她们的背影拉地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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