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熹年立刻意识到来人是陆骁的父亲陆明俨。仔细看的话，他的眉眼和脸型与陆骁还有陆沉舟都是有几分相似的，同样的锋利而又锐不可当。只不过比起陆骁的桀骜、陆沉舟的沉稳，眼前这人更透着三分狠辣和七分老谋深算。
顾熹年双目微压，既然对方毫不客气，他自然也没有必要讲礼节。他面无表情，用一贯冰冷而毫无起伏的声音道：“这话您怎么不去跟陆骁说？还是说您知道他不会听您的话？既然您自己儿子都不听从您，我就更不可能了。”
陆明俨似乎没有料到顾熹年会直接顶撞他，显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回复到游刃有余的神色。他靠回到椅背上，道：“你似乎还没搞清自己的立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并不需要考虑陆骁怎么想，你只要从他眼前消失，我自会让他安分。”
顾熹年眼底溢出寒光，“命令我？拿您议员的身份？”
陆明俨：“怎么？”
顾熹年：“议员选举就在下半年，您做这种事情，不怕被报道出去，影响多年经营的公众形象？”
陆明俨闻言眯起眼，目光如箭直要把人洞穿，“看来你对我们家的事了解不少。”说罢，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纸，啪得甩在桌子上。
“正是为了下半年的选举，我才不能让你这种人留在陆骁身边。”陆明俨的声音里充满不屑和厌恶。
顾熹年垂眼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心里猛地一突，那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和免冠照。他暗暗皱起眉，陆明俨竟然调查过自己。
陆明俨：“顾氏集团的总裁八年前被自己的养子刺死，而他的养子最后被判定为正当防卫，无罪释放。这个养子，”他审视着顾熹年，沉声道，“就是你吧。”
顾熹年的手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陆明俨哂笑了一声，继续道：“顾家当年已经有了顾成则这个儿子，并不缺继承人。而且顾总收养你的时候，你已经14岁。一般人就算收养，也都会选年纪小、不记事的。那顾总收养你，究竟是图什么？你后来，又究竟在‘正当防卫’些什么？”
陆明俨两指把桌上的文件朝顾熹年推了推。顾熹年看到，第三页上赫然写着“顾氏集团总裁身中数刀身亡，凶手系其16岁养子。因死者死前正对其养子实施性侵犯，故养子终审被判为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陆明俨冷笑一声，“真是难看。当年的顾总只怕就是看上了你的长相才收养你，最后还死得这么荒唐。据说那之后是顾总的长子一直包养你到现在，哼，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熹年没有说话，面色灰白。
陆明俨又道：“所以我才厌恶同性恋，从里到外都脏得令人作呕。选举在即，要是被媒体挖出来我儿子跟你这种不干净的人搞到一起，才真是我形象最大的污点。”
顾熹年目光敛起，盯向陆明俨。陆明俨轻蔑道：“怎么，你还想说你和你的养父、长兄都没发生过关系么？我并不在意你们到底有没有干过什么恶心的事，媒体也不会在意。单就你们这样的情况本身，就已经是足够大的丑闻。”
顾熹年抬眼，“你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你的媒体形象？我还以为你是担心陆骁。”
陆明俨：“我自然也是为了他好。他以后还要继承家业，怎么能没有子嗣？他是脑子犯了病才会去搞同性恋，我之后会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不必你多管。”
顾熹年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他拉过旁边的椅子，与陆明俨平起平坐，双**叠，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气势竟是毫不逊于眼前这位国会议员。
“恐同英文是homophobia。”顾熹年不疾不徐地说。
“什么？”陆明俨不明所以，微微皱起了眉。
顾熹年：“phobia是恐惧症、恐惧障碍的意思。从心理学上来讲，是一种心理病态、认知障碍。我认识几位心理学教授，要不要我帮您联系一下？有病还是早治得好，虽然您现在年纪已经大了，可能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但还是不要放弃治疗。”
“你！”陆明俨怎能听不出顾熹年在反骂他脑子有病。饶是他在议会久经沙场，也很是被顾熹年这出其不意的讽刺激起了怒火。他狠狠攥住座椅扶手，捏得手背青筋凸起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你不想承认自己有病么？”他不甘示弱道。
顾熹年平心静气道：“同性恋不是病，恐同才是。不过我倒是很庆幸认识了您，给我的学术研究提供了一个鲜活的案例。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您这样的人群，是父权制度和性别刻板印象的典型维护者，不能容忍任何挑战自己权威的因素。我的下一篇论文倒是可以考虑从这个主题切入。”他一边说，还一边从抽屉里取出纸笔，认真地记录了几行字。
陆明俨额角跳个不停，他对这些学术术语一概不知，根本无从反驳，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在骂他。他只得强行转移话题，阴着脸道：“我让你离开陆骁，你的反应似乎很平淡，看来你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顾熹年露出不解的神色，“您想让我怎么反应？像小姑娘一样哭着求你同意？没想到国会议员还喜欢看肥皂剧，看来日不落帝国是真的日薄西山了。下次选举，您不如把爱看肥皂剧这点作为竞选噱头，或许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票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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