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述心不在焉地打开家门，果不其然屋子里一片漆黑，何阅淞没有回来。他觉得脑袋特别重，脑门冲着墙擂了两下也无济于事。
对于这个社会的普通大众来说，新闻里的非正常死亡就像是一个人名的划去，或许会涌现出诸如悲伤、同情的情绪，但到底就像是一个故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魏述的老爹在公安机关任职，即便基本不会将工作带回家里，但魏述还是不可避免较早接触到“死亡”。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放在警局桌上准备张贴出去的认尸照片时的感受。
那个人闭着眼睛，面容平静，和一个闭眼的活人有很大差别。皮肉之下没有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而造成青白僵硬的状态，使得电视剧里塑造死相再可怕的尸体都无法与其相比。
“那已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这个想法在魏述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挥之不去。
不过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要是提起，对魏述而言无非是唏嘘一下。可这短短半个月之间发生的事情，让那种久违的寒意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离开、死去、消失。
真正的尸体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用触碰都能想象到的寒意彻骨与灰败的面色，都刺激着魏述的神经，站在泳池底时他是真的忍着呕意靠意志力站在那里。
当然，还有何阅淞身上的苦香味。
何阅淞……
“碎尸烹煮”……也太过分了吧。
魏述不是会把别人的提醒当耳旁风的人，可给他脑子里打满了洞他也不会想到所谓“连尸体都没法收”不是个夸张的说法。
不同形象的何阅淞——歇斯底里的、痛哭流涕的、冷笑鄙夷的……无一不带着尸体的阴冷，在魏述的大脑里来回冲撞，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胀疼。
魏述有些无法喘气。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偌大的房子里填充着腐烂的味道，使他有种将房间内每盏灯都点亮的冲动。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一切都没有好转，阴暗潮湿如影随形，直到魏述打开了北面房间的门。
成品房的每个房间陈设都事先装好，北边房间是当做书房布置的，不过他从来没有进去使用过。
记得里面是一面巨大的书柜和一张办公桌……
魏述心不在焉地虽然拧开门把手，摸开了墙壁上的顶灯开关。
“这是……”
整个书房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进门左脚边是几匹卷好的布，地面上摊了五六张1开的画纸，一些裁剪过的布料四处都是，书房的正中间是个立裁人台，上面贴好了分割线，一块块打板纸用定位针固定在人台上。
魏述小心地走到桌边，桌上也并没有整洁到哪里去，一打A4画纸摞着放在那，上面是些女式礼服的设计稿，旁边剪刀压在花边布料上，还有块手掌大小的花边上以2mm为间距精细压褶，上面挂着的针线显示这全部都是一针针手工压好。
何阅淞是服装设计师。
应该是在自己在上学的时间何阅淞弄到这边家里来的。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之后，魏述想起这个事实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他双手撑着桌子，凑近去看最上面的设计稿，露肩鱼尾长裙，胸前与袖口被圈出来在旁边画了些花纹。何阅淞的稿纸和他的工作环境甚至表现出来的性格都相当不符，他落笔线条干净利落，标注的细节对齐罗列在旁边，就好像是印刷出来一样，如果有否定的Idea也会在旁边划上一个小叉而不是粗狂地划去。
何阅淞会在这里一个人思索几小时就为了确定一个领口的花纹吗……
其他神经质的模样不知什么在脑海中时候隐去，只剩下一个安静地、会因为一些细小的设计感皱起眉头的男人在魏述心里。
“咚咚。”
有节奏地敲击门板的声音把魏述唤回来。
抬起头，一直想着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魏述赶紧蹦蹦跳跳绕过满地障碍物走出书房，“我不是……那个……嘿……额……”
何阅淞呲牙做了个怪脸，好像很难理解他在说什么，侧开身让他出来。
“等等，你怎么回来了？”
何阅淞说：“我回来收拾东西，你也看到了，这些设计稿我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一时间，魏述心里那些纠结又雀跃的鸟儿又一次坠到谷底，他低着头往客厅走，走了几步又有些不舍，僵着脖子回过头。
何阅淞背对着他，把人台上面的打板纸取下来。魏述拧着脑袋观察了会儿，索性转过身立正着站在那儿看他收拾。
直到何阅淞把不同的布头也分门别类归在一起，抬起头看见魏述还站在那儿，才放下手中的一切，靠在书桌旁与魏述对视。
为什么这个人今天这么“正常”？
是在演戏，还是不想演戏了？
书房的天花板比别的房间要矮些许，顶灯离地面近显得书房比其他房间更加亮堂，魏述站在走廊可以看见灯光下何阅淞的眼睛透亮像一对黑宝石，专注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便带着眼眸中的光亮波光粼粼。
魏述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蛊惑，他就那么走过去，站在了何阅淞的面前。
何阅淞没有后退，却抢先开了口：“我知道是张锋送你回来的，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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