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原本就聋哑，身体不好，葬礼那天又突发脑溢血留下偏瘫的后遗症，就更没办法挣钱。祖孙两个人只能靠政府每月的贫困补助金和项爸留下的积蓄生活。虽然紧巴巴，但也够。如果她答应让项飞辍学，出来做事，还能更宽裕点。
只是奶奶一辈子好说话，偏偏在这件事固执得不行，怎么都不松口，为此还闹了几天不肯吃药。项飞拗不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书，然后借着楚姐的面儿到欢哥的修车厂里做零工。一周去两天，周末随叫随到。挣是挣不了几个钱，但好歹够书费那些，顺便贴补点家用……”
“他妈呢？”秋枫突然出声打断：“就算改嫁了，也有抚养子女的义务。不接他走，总该每个月寄钱过来吧！”
“他妈？”周五笑笑：“不知道。离婚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据说是嫁了个大老板，但是哪的没人知道。当然项叔应该是知道的，但项飞就不一定了，从没听他提起过。不过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去找她。”
他从来不自认可怜，更不打算摇尾乞怜，找她干嘛？
秋枫张了张唇却没说话，满腹的不忿不解和谴责咒骂都被周五最后那句话堵住，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闷，躁，浑身不得劲。
他起身掀开布帘，靠在门廊上迎着凉风狠吐了几口气，才觉得舒畅了些许，闷声问：“那他妈，知道他爸，还有奶奶出事了吗？”
他仍旧不愿，以太大的恶意去揣测父母至亲。即使是别人的父母，他也希望能找借口帮他们开脱，比如——不知者无罪。
也许，项飞的妈妈，只是不知道他……
“她知道。”周五的回答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笑容里是藏不住的嘲讽：“项飞的外婆参加了项叔的葬礼。还在他去医院之前，塞了一袋子钱到他手上。然后，再没出现。”
而那袋钱，无疑是她让人送来，买她和项飞的母子情义。五万块，项飞收了。从此，再无瓜葛。
他至今都忘不了，项飞拎着那个黑色袋子，看着那个衣着讲究的老太婆渐行渐远的背影时，眼中那深切的绝望，和转身后，面对着项叔的墓碑，眼瞳里死水一样的平静。
他项飞，从此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啊！
周五举着伞给他挡雨，他丢开黑色钱袋，把伞推到袋子一边，自己跪下来，在大雨里冲着钱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拎着钱直奔市医院。
“草！真他妈狠心！”
秋枫一拳砸在墙上，泛了黄的白墙簌簌落下一层灰。他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攥得发白，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阴婺。不单是为项飞的遭遇心疼，也为人性的自私气愤。
他虽然不是真的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读的也不是少爷小姐云集的贵族学校，但接触到的人和家庭，总都温暖安康。他们纵使有千般烦恼，但至少都沐光生长。没有人，像项飞那样孤苦，更没有父母，如他的母亲那样冷漠。
“草！”
第二拳紧跟着砸下去，桌上李浩然捏着纸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墙灰迅速覆上厚厚一层。
周五也早就站了起来，倚在另一边门框，帮他撩着布门帘。冷漠看着，不发一言，目光里充满审视的意味。
今天放学之前，他从未想过要与谁讲述关于项飞的任何事情。但在闻舞给他讲了五班第七节课课间那则日常后，他深思一路，改了打算——他要替项飞打一场感情牌。袒露他的秘密，赢秋公子心疼，赢他的不忍伤害。
因为他猛然意识到，项飞对秋枫，认真了。
自从项叔去世，除了和奶奶，项飞再没有主动跟谁报过行踪。就算对自己，也是不问就不说，问了，基本也不说，只让自己有事打电话。
所以他回头扒着窗户跟秋枫说自己有事去修车厂，不回了，就类似于他每次出门前在床前的小黑板上写：“奶奶我去××了，×点钟之前回来……”
没有其他目的，只是让对方安心，因为，他/她很重要，也安在他心里。
不过说实在的，这些也算不上秘密。毕竟在当年，这些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传遍整个华县。不过是在项飞连续一个月一身血地从派出所进来出去后，才渐渐不被提及，最终销声匿迹。然后所有的事便仿若真成了只有一个人知晓的秘密。
但其实，是伤疤和逆鳞。
升高中的第一个星期，就有人因为不满项飞名头响，集了一群人把他堵在巷口，当面撕扯这些伤疤逆鳞，扯得鲜血淋漓。然后，他就被项飞按在地上，用石头也砸得鲜血淋漓。
从医院出来，项飞成了新任校霸，那人却再没在学校出现过。据说是转去了隔壁县一中，好学生聚集地。
好学生，呵……
思绪到这里悠悠停住。周五收起脸上的冷漠，重新挂上笑容。他拉过秋枫的手，抽了纸轻柔地帮他擦上面的粉尘，说话的语气也和动作一样轻柔。他说：“项飞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事，秋公子把脸上的同情收一收，别表现得太明显。毕竟，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替他搏可怜。”
秋枫斜眼看向他，平时笑吟吟的眼里盛满戾气。嗓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干哑，他问：“那是为什么？”
周五淡笑着垂了眼，拿起桌上没喝完的饮料拧开递过去，第一次在说话时突然沉默，沉默得让人心慌。眼睛里，是与他平和面色截然不同的复杂。
半晌，他才再次开口：“为了你能正常地去看待他，不带偏见。虽然小霸王调戏人十次有十次是游戏，但第十一次，说不定就是认真的呢？”
他心里是犹豫的。既怕感情牌打得太深，致秋枫一叶障目，将心疼怜悯当做，，爱，不忍心辜负，却最终辜负得更深；也怕感情牌打得太明，让人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
其中的度太难把握，踯躅再三，他最终选择把天平往深的一方倾了倾。
因为牌他可以仗着多年交情，多管闲事地私自帮打，人，却不能未经允许给吓跑了。
毕竟，人小霸王自己选的，故事也是，那么无论悲喜他都该有预料，也都有勇气承担。外人没有资格替它结束，在还没开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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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磕磕巴巴，改了很多次，总感觉砸了，唉！思路也一下子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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