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站在墙根下抬头看年梓耀像只灵活的小猴子沿着梯子窜上房顶，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犹豫，自从年梓耀成为他的伴读之后，他出格的事做了不少，而母后从未阻止他越界。
“远安，上来啊。”年梓耀趴在房檐上朝太子挥手，“很简单的，让宫人把晚膳递上来就行。”
殷赐尧眼中明暗闪烁，他握住竹梯站定，终于下定决心地迈上一步，只要迈出第一步，剩下的就变得很简单。年梓耀搭了把手将太子拽上屋顶，天色已暗，月亮在天际若隐若现。
“殿下。”宫人单手端着矮桌站在梯子上露出半个身子，矮桌上放着饭菜碗碟。年梓耀从矮桌上拿下菜肴在倾斜的屋顶上摆开，递给太子一双筷子：“遥看万京街市晚景，殿下定是第一次吧。”
太子点点头，接过筷子坐在屋脊上，抬头眺望，皇宫外的街市上人头攒动，热闹繁华，待日头西落，星子一颗一颗亮起。太子落筷夹走一块八宝鸭，年梓耀才跟着落筷，两荤两素一汤，宫廷菜肴精致小巧，供两个小孩子吃足够甚至还有些多。年梓耀感觉饱了便放下筷子，他前世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亡命天涯吃饭都十分迅速，饥一顿饱一顿弄坏了胃，也就养成了他吃饭七分饱的习惯，太子却皱眉看他：“饱了？”
“嗯。”年梓耀摸摸肚子，“有点撑。”
太子依旧皱眉，他也放下筷子：“本殿也吃饱了。”
“……”年梓耀总觉得太子心情不算很好，他唤仆从把碗筷收下去，走到太子身边躺下，双手枕在脑后，遥望星汉银河。他似乎看到前世的他，年少轻狂仗剑踏雪，声声宣称为国守疆以身殉国为百姓，谁知他竟一时冲动杀了太子，随后失去继承人的启国政局动荡庆国趁机入侵，烧杀抢掠无所不作。魏丰诚的死要查清真相，但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
“你的小字为什么叫青延？”太子学着年梓耀的姿势躺下来，开口问道。
“父亲希望我像延地青一样，坚韧顽强。”年梓耀心里嘲讽自己，刺杀太子还能再活二十年，果然像极了延地青，“你呢？”
“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母后希望我永远平安。”太子认真地回答，他抿紧了唇，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望。
启国人在孩子三岁时会给孩子起小字，相当于小名，到二十岁加冠时再起表字，大多数家长为了省事会把小字当作表字。年梓耀二十岁时刺杀了太子，母亲早亡父亲被贬谪死在迁职途中，他没有机会举行冠礼便匆匆逃命。太子二十岁被杀，更没有机会举行冠礼，远安这个字于太子而言，即奢侈又讽刺。
“殿下会永远平安的。”年梓耀说，太子只当他是奉承。
“你喝过酒吗？”年梓耀晃晃腿，没话找话。
“没有。”太子不服气地反问，“你喝过？”
“我舔过。”年梓耀回答，语气有点飘，“最初有点大麦香，后来又苦又涩，顺着舌根一直苦到胃里。”
“年尚书让你喝的？”太子怀疑的侧过脸看他。
“我偷偷舔的，我爹没注意。”年梓耀舔唇，好似在回味酒的味道，“我还喜欢偷溜出府逛古玩铺子和典当行。”
“你喜欢古件。”太子声音中透出几分揶揄，“父皇说你总是被骗。”
“我才没有被骗。”年梓耀狡辩道，“吃一堑长一智，我吃亏得还不够多。”
“世上假的那么多，你得吃多少亏？”太子噎他，“附庸风雅。”
“我体会的是一种感觉。”年梓耀摇头晃脑，“皇宫里古件都是真的，这有什么意思，在一堆假货里挑到真的才有成就感。”
“歪理。”太子懒得和伴读辩论，他看着壮观的星河，“天上会有仙人吗？”
“当然会有。”年梓耀说，“你可是天子的儿子，是天的孙子。”
“天的儿子多了去了。”太子浑不在意，“殷氏皇朝倒了，还有无数个自称天子的站出来替天行道。”
年梓耀梗了一下，思考片刻后说：“天子轮流做，受苦的是百姓。”他前世的万丈豪情重新在他胸膛中熊熊燃起，“击退庆国蟊贼还启国平安有我一份。”他伸出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圈，“收复塞北踏平西域。”
天子眸中黑沉如夜幕一般，他双手攥成拳头望着天河不出声。
夜深了，蟋蟀蛐蛐儿的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歌，年梓耀撑起身拍拍太子：“殿下，该下去了。”
太子快要睡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泛着水光，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走吧。”
年梓耀扶着梯子让太子先下去，他随后下去，双脚站在地面上后仆从走上来撤了梯子。两人并肩走入宫殿，年梓耀转身朝偏殿走去，“青延。”太子开口，黑眸中透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父皇说好友应同榻而眠，所以……”
年梓耀脚步顿下，转身看着太子，眉眼舒展：“万分荣幸。”
太子也跟着笑，宽大的榻上两个孩子并肩躺下一点也不拥挤，年梓耀一本正经的说：“我睡相不好。”
“本殿不知睡相怎样。”太子歪头想。
重新陷入安静，渐渐的呼吸声规律起来。
晨光涌入窗棂，年梓耀睁开眼睛。他一晚睡得不算沉，前世就有的认床毛病遗存到了这一世，他撑起胳膊看太子的睡颜。太子睡相很好，仰面躺着双手放在身侧，不打呼噜也不乱动，规规矩矩的，很符合太子的性格。
“早。”太子睁开眼睛，年梓耀回道：“殿下早。”
“本殿睡相可好？”太子狐疑的问。
年梓耀捂住腰苦着脸：“好的很。”
“……”太子苦恼的皱眉，“很抱歉。”
“是草民腰不禁踢。”年梓耀接着装，他揉着腰上的**，“嘶。”
太子愧疚的敛眉盯着年梓耀的腰，半晌不语。
年梓耀噗哧笑出声来，他拍拍太子的肩膀：“殿下睡相很好。”
“不用安慰本殿。”太子绷着脸爬下床，似乎还在为自己睡相不好而苦恼。
喜欢生死簿请大家收藏：(www.9bxs.com)生死簿九饼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