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
砾房
隋半陵和江东选择了在砾房内部暂避，两人立身在学宫往日用于翻晒典籍的一片空地间。空地中央有一根石柱，高及常人胸前，两指粗细。石柱顶端延展开来，成了一片可以搁物的平台，平台上放有一本翻开来的石书。
隋半陵本来以为石书就是为了装点学宫，大概雕出书本样式的石刻，然而此时石屑碎落，露出其中难辨材质的书页。
砾房之间风起，吹动石中书页，清气自翻飞的书页间显现。
以神魂降世的士嘱龙面容逐渐清晰，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屏气凝神的隋半陵二人。
那日隋半陵前往洗骨观求药，士嘱龙借着青衫人的帮助看过幻境，也见过隋半陵，不过现在当面而立，士嘱龙才更体会到隋半陵体质的非凡之处，那超过了他原本的料想。
“托钵宗主的碗，居然被人补上了。”士嘱龙有疑则言，“小友，可否告诉我，是谁助你解决了玉壶仙体的体质问题？”
隋半陵通过幻境的最后一幕见过士嘱龙，心知此时立在两人面前的神魂不可轻待。士嘱龙的问题若只关于隋半陵自身，隋半陵大可尽数据实回答，然而此时问题答案却牵扯到了江东。
尚且不知答了此问对江东是福是祸，隋半陵便拿不准自己是否要敷衍过去。
隋半陵半晌不言，江东便替他作答，“是我。”
士嘱龙略为意外地看了江东一眼，“以筑基境，竟能实现万古未有之壮举，打破玉壶仙体必将滞足胎息之定规，难得，难得。”
“不过机缘巧合，前辈谬赞了。”
“小友，”士嘱龙为江东惊异是真，但他一生何等惊才绝艳者未曾见过。江东的壮举，也就是让他惊异片刻而已，士嘱龙主要在意的还是隋半陵，“你在幻境中见过我的面容，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当然记得，士前辈。”隋半陵道，“不过，士前辈怎么知道我在幻境中见过您的面容？士前辈和洗骨观是？”
“清明借着你体质与托钵宗的渊源复现木牌见证过的场景时，幻境的观看者还有我。洗骨观中，风月清明皆是我徒弟。”
士嘱龙言语都是从他的立场上来说，隋半陵需要自己将某些名字和实际人物去对应，不过这有些难度，而且引发了隋半陵新的疑惑。
“嗯，士前辈所说清明，应该是身着青衫的洗骨观主吧。不过，风月是谁？而且，观中除开士前辈不是还有三人吗？”
“三人？你算了白衣道士？”士嘱龙道，“白衣道士非人，其为清明之身外化身，与清明实为一人。”
“我仅为一道神魂，时间不多，不好闲聊。”士嘱龙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的身份你们知道了，接下来便直入主题吧。你们相不相信仙的存在？”
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仙人赐下道法，使凡俗者一步即可登天的标准用语，江东却心知绝非如此，因为他了解洗骨观在前世隋半陵成为仙师途中发挥的作用。
仙，这一字太高太远，隋半陵江东不敢贸然作答。
“仙，是有的，至少，仙这一境界，是有的。”
士嘱龙未曾等待两人的回复，自问自答，斩钉截铁。
“渡劫境，可知仙人之隔，因此我能够模模糊糊，感应到仙界之存在。不过渡劫境万古来便已屈指可数，能破掉壁障飞升者更无。我推测，飞升不仅需要境界，更需要成仙之机缘。
“入仙界之路，姑且谓之天门，太古以来百万载，连天门开启的传说都没有。天门不开，便有驱神遣将之能，终归黄土一抔，不得长生，难近大道。”
士嘱龙继续道，“天门开闭本不可预知，然而终有意外。帝平镇守冥渊的传说，两位应当有所耳闻。昔日小世界向五州世界撞来，帝雍帝平为之献身，我等后辈慕先烈之功业，想要前往冥渊迎回帝平遗骸。一番探查之后，此事未能功成，不过却让我等有了一个推测。”
能前往冥渊，士嘱龙以“我等”代称的，显然尽是修行一途的巨擘。他们的推测，想来该有几分可信之处。
“我等的推测是，小世界偏移其位并非因为传说中的混沌乱流，而是因为小世界中，有尝试飞升却功亏一篑的大能。那大能应当是寿元将尽，等不到天门开启，又不甘一腔心血尽付东流，索性奋力一搏，强入仙界。
“飞升未能功成，小世界则因伟力复归混沌，向五州世界而来。不过那大能并非什么都未能做成，小世界的冥渊之中，有一处通往仙界的裂缝。我等发现那裂缝时，它还不能通人，非是升仙之途。
“然而根据我等的推衍，这裂缝在逐渐崩解，终有一日会引得自封的渡劫境再度现世，尝试通过其飞升入仙界。那一日到来的时候，长则千载，短则十年。
“小友可能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回光返照一词，小友应该听过，不过对渡劫境来说，这一词语有着另外的意思。
“渡劫境虽有通天彻地之能，毕竟不能长生。返照，是渡劫境设法分离己身一缕神魂，以待死后显圣。例如我现在，便是以返照现世。我这种相对温和的返照尚且需要消耗砾房千万年的文脉，回光则更为夸张。
“为了延长寿元，等待成仙路的开启，渡劫境往往会设法自封。自封便是斩落境界，苟延残喘，而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这类自封者需要复归巅峰战力，例如，尝试飞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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