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依然如富家子弟卧房那般布置着，不过原本散乱在地的棋子被收进棋盒，搁在那张带有裂缝的棋盘上，一贯放在床底吃灰的琴也被取了出来，斜倚着墙壁。
房间里唯一一把木椅已经被人占据，桓乐音便坐在床头，面向来者。
江东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虽然隋半陵说江东肩膀上架鹰能够凸显他的气质，有助于谈判时的心理施压，江东依然拒绝了隋半陵的建议，让江溪先将小呆带了回去。
隋半陵站在他身侧，虽然心中不解，神色并无异样。江东举荐桓乐音的确出人意料，但隋半陵已经习惯他偶尔的惊人之举，倒是帮青萍洞天化险为夷的真人那么自然地答应了他的提议，才让隋半陵想不明白。
同样让隋半陵想不明白的还有桓乐音，这位小霸王此时身上再无半分飞扬跋扈的气焰，和失去依仗的诚惶诚恐却也沾不上边，只是谦冲有礼，进退有节。
桓乐音大概从来没有表现得如此和桓乐湛相像，温和开口道：“既然是江先生和隋师弟而非桓灵登门，想来他的事已经败露了。不知道两位这次来，是纯粹的探监，还是桓家的家业需要我去接管？”
“等等。”话语出口隋半陵才意识到自己的打断可能会阻碍江东原本的计划，补救道，“唔，没事，你们继续聊。”
“隋师弟，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猜吧？”根据隋半陵的反应明白自己已经猜中，桓乐音却并未因喜悦而失态，“江先生，需要我帮你向隋师弟解释解释吗？”
桓乐音都能通过察言观色看出隋半陵的疑惑，江东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本打算事情处理妥当后再向隋半陵解释，但现在既然有人代劳，他也乐意免了麻烦。
江东微微颔首，以作示意。
“桓灵他身为律堂长老，在青萍洞天位高权重，却里通外敌。背叛成功还好说，既然失败，惩罚轻不了，即使不死，也必然被剥夺一应权力，投入牢狱之中。”
隋半陵不知道自己的什么表现给了桓乐音判断的依据，但他在停顿下来看了自己一眼后断定道，“没死？那还挺遗憾的。”
桓乐音说出这句话时轻描淡写，仿佛话中提到的人与他毫无关系，他未曾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继续道：“他身为叛徒，被如此处置毫无问题，然而桓家大多数人却未曾参与到这当中，总不能无故将这些人拘押□□。”
桓乐音并非以借口推脱，这是一想便知的事实，背离青萍洞天投奔仙霞福地，这可是在陈国最大的两派夹缝中博弈，无论是从保密还是从防止事后被追责的角度考虑，桓灵都不可能让太多人知晓此事，尤其是身份天然敏感却又难以出力的家族中人。
“但桓家因为家主被处罚也会不安，为了避免它换一座靠山，挑选一名双方都能接受的新的领头人作为安抚是最好的办法。恰好，我去接管家业能给桓家中人一个信号，只要好好做，青萍洞天不会将前任家主的事迁怒到他们头上。”
“而且，在仙霞福地强借洞天的当时，你被关在禁闭室中，参与此事的嫌疑也被洗刷。”江东接口，为隋半陵点出了另一层原因，“但桓灵将你摘出去的痕迹太重，长老中未必没人看得出来，你这表层的清白还不够。除开证明你有能力接手桓家家业之外，你还得花些心思，让长老相信他们扶持你不是养虎为患。”
“江先生这次来，还担了考较的职责么？要表明我和桓灵不是一路人，我现在去找到他骂一顿应该最为直接，我也很乐意这么做。可这么做，虽然打消了长老们原来的疑虑，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是条白眼狼，对我心生厌恶。江先生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我只是提醒你，具体的方法要你自己去想。至于考较，我只是举荐你而已，决定权在青萍洞天手里，你要应付的考官，还是那些长老。” 桓乐音诚恳求教，江东却并未给他建议，“除了你成为桓家的接任人选这事要通知你，我这次来，还有件私事。”
“请讲。”
隋半陵看着桓乐音，总感觉极度荒谬，联系起之前桓乐音来抢夺灵液时的奇怪表现，他能判断出此时才是桓乐音的天性流露。听说过生性跳脱之人伪装成循规蹈矩，何曾听说过有人伪装成轻率易怒？
“我很快就要离开青萍洞天，”江东一得到危军首肯后便来见桓乐音，未提前让隋半陵知道这件事，隋半陵神情有些惊愕，不过他没有打断江东，“我希望你能尝试成为我之后的杂役领袖，帮我看顾一下门中杂役。”
桓乐音面上出现了踌躇的表情，“有江先生珠玉在前，我倒不会觉得做这个杂役领袖跌了我的身份，但是，我有什么必要做这事呢？”
“李昌。”桓乐音神色一变，却未立即接话，江东重复了一遍，“李昌。”
“情报来源。以杂役作为耳目，能够得到许多消息，供于抽丝剥茧。”桓乐音一点就通，“桓家刚被惩处，原来卖给我们情报的人总会避嫌，一个新的消息渠道，确实能帮到桓家许多。”
“如果你没能成功接手桓家，它也能成为你立身的依仗。”江东道，“杂役给你情报，你给杂役庇护，不是很公平的交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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