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云雾缭绕，这绝非常态，不过也不是所谓的仙家异象。
在一片洁白之中，缔造出奇景的谢掌门将那柄长杆烟斗从嘴边微微移开，结束了名副其实的吞云吐雾，“阵仗都已经摆在这里，何必再问意欲何为？”
从山下蔓延上来的云雾作为介质传递着谢掌门的声音，“前来观礼的各派长老，莫要紧张，我仙霞福地还没有一统陈国的野心和实力，只要保持旁观，我派保证不牵扯诸位。其实即使是青萍洞天，只要答应一些条件，今日的事也不必动手。”
青萍掌门沉默着，要真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作为交换的条件，仙霞福地岂会违反仙家大会条例，用破障舟将大半派中长老送入洞天？然而形势不明，两派间的实力差距又摆在那里，青萍掌门不敢直接把话说死。
“条件是，我们要暂借青萍洞天百年。这百年间，仙霞福地的核心区域将会作为青萍的安置地，那里灵气浓郁程度不下此处。青萍长老的供奉、弟子的配额，我派也会尽量满足。
“青萍洞天的道友不必担心什么有借无还，以你们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强行攻占青萍洞天我们是做得到的，不必再做掩饰。但既然说是借，百年后必然物归原主。而且，洞天之内的灵药、典籍、建筑各位尽可以施展手段带走，我们要借的，只是洞天这个框架本身。”
谢掌门的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仿佛真在设身处地地替青萍洞天考虑，“我觉得，这些条件足够优厚了。青萍洞天的诸位，同意交换么？”
一道赤色光柱从山巅平台气势汹汹地俯冲而下，虽然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于云海之中，出手的青萍掌门也已极其鲜明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谢掌门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那便一战。”
谢掌门的前半句还勉强有做出来的怠倦，“那便一战”四个字却咬出了铿锵之意，看来对于青萍掌门拒绝合作而多出来的麻烦，她早有预料，甚至有些期待。
或许谢掌门也想直观地看看，仙霞福地经过四百年的才人辈出，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超过青萍洞天。
乱战开启，山峰上四处皆是呵斥与打斗的声音，法宝、道术产生的光芒偶然会划破那些云雾，然而作为能吞掉辟谷修士一击的东西，它们很自然地再度合围，为捉对厮杀的长老或弟子们分割出各自为战的区域。
混战声势确实浩大，但算不得惨烈。境界尚低的弟子们缺少一击重创对方的手段神通，只能进行缠斗；那些长老倒是有能力加快分出胜负的过程，但皆默契地选择了一招一式地交手，仿佛全程都在试探。
此外，交战双方都需要顾忌平台下两侧那些观礼门派的来客，唯恐误伤了他们，导致门派额外树敌。
平台上此时立着五人，位于最靠前位置的青萍掌门自见到那艘破障舟后就维持着沉郁的脸色，在混战开启后他的表情更为严峻。
哪怕是以青萍掌门辟谷修士的境界，也只能模糊获得云雾中的战况。不过云海既有如此强的屏蔽感知的作用，山下那个谢掌门虽是金丹，维系它必然也无法太轻松。
“这云分割了战场，没法指望弟子们列阵作战。”青萍掌门摇了摇头，云海废了青萍洞天的一大依仗。
鼎阳没有作出回应，他周身散着赤色光芒，正运功抗击如波浪般冲击向平台的雾气，此处明面上修为最高的两名金丹，借着这种方式暗中角力。
不过僵持只是在平台周围而已，云海能够淹没山峰大半，足够暗示两人实力谁高谁低。
青萍洞天的二号人物开口，一号人物又正忙着别的事，接话的权力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三号人物手上。桓灵还是那身夜枭般的黑袍，提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建议。
“既然弟子们的那套阵法用不了，只有试试洞天自己的护宗大阵了吧？”
青萍掌门瞥了桓灵一眼，没有犹豫太久，点了点头。
谢掌门未曾露面，只是借着雾气牵制鼎阳，由于此时目的只在于让鼎阳抽不开身，她并未太过认真，而是一边维系云海，一边与身旁之人闲聊。此时的雾气，没有再做传声筒。
站在谢掌门旁边的女子面容稚嫩，言语间却老气横秋，“娘，我说过的吧，青萍掌门不可能答应出借洞天。娘刚才的那么话，完全是白费唇舌。”
按照称呼来看，她就是谢家小妹，也是李步崖曾经提醒过隋半陵在仙家大比时要郑重对待的对手。
在同辈人中惯有睚眦必报恶名的谢掌门对这话却不以为忤，神色柔和，“青萍掌门不答应是自然，白费唇舌却未必，这些条件说出来，本就不是给他听的。”
“娘是说，这些话是讲给那些长老听的，意在软化他们的反抗意图？”
女子一向跟着谢掌门修行做事，多年的潜移默化以及母女间相近的性格，让她很容易地跟上了谢掌门的思维。
“正是。名分保留着，实惠也不少他们的，只是让他们换个地方修行，未曾真被动摇切身利益的这些长老，能有几人还会生出搏命心思？”
谢掌门抬手向着雾中一抓，神色和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不过效果如此之好，却是出乎意料，岂止不愿搏命，上阵六人，倒有四人只出了六七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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